花砾门门如其名,派中多山石花木, 整座山峰铺满了各色花木, 纵使在夜里, 也一片流霞如织,光景菲菲,万分绚烂。
长孙仪在半山腰一片桃花林里打了好几个转, 琢磨出一点意味,长指一伸一捉, 无相扇就被她攥在了掌中。
以花木作阵, 不得不说这开宗立派的花砾门之主很有想法。
天地浑成, 万道自然, 千阵门多年衰落,她先前不知缘由, 然而入法修一道以来, 长孙仪多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阵法本是借天地之妙,起辅助之用,千阵门在后期忘却初心,极力想要以人力造阵,强夺世间灵物,这衰落的其实不怎么冤。
只是莲华珠玉在前,其余阵法再怎么看都有点班门弄斧的味道, 长孙仪一眼看出薄弱之处, 或许也是和设阵之主并无意为难有关, 这个阵只能困人,不能杀人。
其实长孙仪应该是在和沈病梅争抢先后的,但她反而在原地研究起了这不甚高明的阵法,一点着急的心情也没有。
沈病梅行至一半,神识扩展范围内已经没有了另一个人的踪迹,他迟疑片刻,却丝毫没有减慢速度——
跟不上更好,多一个敌友不明的人在侧,未免增添许多麻烦。
目不斜视,身如流星,流动的气息静淡如微风,丝毫没有惊动花砾门的巡夜弟子。
他最讨厌这乱七八糟五颜六色的花,年幼时因着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被族人取了多少外号,登上魔尊之后更是将大本营更名作无花谷,花砾门这名字和这漫山遍野的花木简直和他犯冲。
强行忍耐着掀翻整山花圃的**,一路听风辨识,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法殿,法殿内外设满灵阵,守卫森严。
但是守卫森严是要相对别人来说的。
如果换了其他人,恐怕是有那么点头疼,然而沈病梅渡劫修为,天下间能被他放在眼里的人物也不过只手之数罢了。
有这等实力,作风自然小心翼翼挨不上边,他改头换面选择夤夜出行只是为了不惊动大侄女,至于其他……他做都做了,大侄女还能拿她怎样?
原本死寂无声的夜里,一道凄厉的琵琶声惊破九霄!
孤鸿海上来,池潢不敢顾。
“什么人?!”
收殿的弟子蓦然大惊失色,但依着掌门先前吩咐,却都渐渐镇定下来,三五成阵,竭力抵抗这不速之客的靡靡之音。
“有外来者擅闯!结阵!”
夜色下,青年抱着琵琶慢慢抬起头,阴惨惨地一笑:“有用吗?”
他的眼角,慢慢绽出一朵凄艳的梅花,又在顷刻间衰败下来。
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似乎爬上了嘲讽的笑意,沈病梅笑着俯视法殿前困守的弟子,指尖落到琵琶弦上,一拨。
强横的灵力席卷如龙,霎时掀翻十里风浪,引得整座山颤动、崩塌!
法殿内,嵌着烛台的石壁上被人画下了一层又一层法阵,幽青的烛火明灭不定,石台上,老翁拿着酒葫芦,刚灌了两口,就被突如其来的震动惊得喷了出来,他也不恼,拿着不知多久没洗过的袖子擦了擦脸,哈哈一笑。
“惜花呀,你的花园要被人掀翻啦!”
出乎意料的,被叫做惜花的既不是个貌美的女人,也不是个阴柔的青年,那是个一脸正直的中年人,一头长发紧紧束在儒巾里,隐约露出几缕白发。
听到外面的动静,他似乎也没听见,依旧专心地把阵法画完。
这个老酒鬼实在是太狡猾了,他出面应敌,总要做好完全的准备,免得敌人尚未俯首,反而让这老酒鬼逃了。
酒翁瞪了瞪眼,搔了搔凌乱打结的头发,“嘿”一声:“你至于嘛?惜花呀,好歹念着我们多年的情谊,也相信相信老头子嘛!”
贺惜花画完最后一道法阵,板着脸道:“那你说,你将召灵幡藏在了哪里?”
酒翁无赖道:“老头子我都说了,人不是我杀的,召灵幡我也从来没见过!”
贺惜花道了一声好,也不和他歪缠,转身出了法殿迎战。
沈病梅差不多都要把整座山掀翻了,他一双手拨动琵琶弦如揉弄风云,一挑一抹就是地动山摇。
“轰——”
就在整座山即将崩毁的刹那,贺惜花伸出双手,微微一托,无数鲜花自花圃中飞起,一朵朵七彩缤纷的花练成一条线,有如针线般,顺着中年书生的手指印之下,飞快地修补着山的裂缝。
沈病梅目光微微一亮:“这手段,有意思!”
贺惜花冷冷一哼:“魔尊大驾光临,是来投案自首不成?”
“本尊没做过的事就是没做过,今日你乖乖把召灵幡交出来,本尊还能留你一命!”
一言不合,贺惜花不再争辩,率然出手!
沈病梅抱着琵琶信手拨弄,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凄厉乐声一出,受不住的弟子瞬时捂着耳朵在地上打起滚来。
贺惜花手一摆,一朵花在空中翩然起舞,渐渐化作一个俏丽的少女,少女裙裾微微一旋,化去凄厉音波。
外头打得天崩地裂,里头酒翁砸着嘴道:“乐修?倒是和七娘一个路子的,就是不知道谁更厉害些……”
“哎呀,七娘那心性,肯定是比不上这个小后生的,人老咯老咯,惜花也没那么谨慎了,小娃子,你可没必要戒备我老头子吧?”
长孙仪自转角绕出来,笑得一派清风朗月,清正坦率:“老前辈说笑了。”
抱着酒葫芦的老翁微微怔了一下,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