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板坐在自家的店里,看着冷冷清清的花市,“你说这帮文人怪不怪,平日里头之乎者也,捧着兰草摇着折扇装的是风度翩翩。这会子一个个脸红脖子粗,跑到孔子庙里唱大戏。”
他的伙计坐在门槛上,嬉皮笑脸道,“他们在演丰宁知县公子如何夹带作弊,如何中举,这会围着看的人可多了去。”
“这么热闹啊,怪不得花市里都没人了。”
“可不,这次作弊的不单是知县公子,听说还有四五个人,叫什么李泽涛,顾明烨的。”
“顾明烨?!”宋老板猛地站起来,“怎么可能?”
“真的,人家都跑到他们家去了,说要揪出来当面对质。”
顾家今日极其热闹,门口围了二三十个人,他们拍着门板叫骂,喊着口号,让顾明烨滚出来。
刘义躲在人群后头,扯着嗓子跟着喊,他眼睛发亮,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突然精神百倍起来。
本是胡说了几句,想给顾明烨泼上几盆脏水,让他臭上个几天。
未曾料想到,这一回群情鼎沸,他散出去的流言,像风一般迅速传遍沧州的学子,再到大街小巷的平民。他初时心里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是后来更多的却是兴奋和躁动。
顾明烨要倒大霉了,看他以后如何嚣张!
顾明烨在哪儿?
他就站在自家院子里,面上难辨喜怒,眼里闪烁着点点寒光。
“凌云你不要出去,替我看好清芷和刘婶她们。”
宋凌云捏紧拳头,“咱们要怎么办,他们人多势众,万一咱们书院里人来不及……。”
“不用担心。”
门开了,门里门外说话的人同时安静了一瞬,顾明烨目光沉沉,扫了一眼众人,背对着宋凌云,再将门缓缓闭上。
“你们说我作弊,不配当举人可有真凭实据!”顾明烨声音镇静自若,气势逼人,一众闹事者沉默了下来。
这些人除了刘义,大部分都不是沧州书院的学子,对顾明烨并不熟悉,不过捕风捉影几句,借着沧州科场的乱局,跑过来发泄落榜的愤怒罢了。
刘义见众人不说话,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头,“你勾结司徒睿,暗箱操作,我们怎样知晓里头的勾当。再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没有作弊,啊,顾明烨。”
“就是,你有什么证据!”
“顾明烨,你快说话!”
学子们再次呼喊起来,甚至有两三个人捡了地上的石头朝顾明烨的额头砸去。
顾明烨冷笑一声,“聚众闹事,诽谤前任朝廷重臣,是什么罪名,刘义你可好好清楚了!”他向前走了几步,“我与院长司徒睿偶然相识,仅有一面之缘,刘义难道你就没有见过司徒先生吗?按你们的道理,那沧州书院的学子们岂不是都有问题!”
闹事的人闻言,不知要如何反驳。
顾明烨说完话负着手,“我有没有作弊,朝廷自然有人会来查,你们何必着急!”
话音刚落,就有一堆书生浩浩荡荡地从远处走来,他们身穿沧州书院的儒衫,一直走到顾家门口。
“沧州书院的人怎么来了?”
刘义脸色发白,想要趁乱偷偷溜走。不想立即被人点名叫住。
“刘义你这个小人,胆敢恶意诽谤自己的师长和同窗。顾兄才学如何,书院每个月都有考试,咱们大家心知肚明。”
“我们沧州书院没有你这等败类!”
刘义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脸上泛着青黑色,呼吸急促,两耳鼓胀发疼,恨不得直接钻进土里去。一时间,他里外不是人,大喊一声,就抱头跑远了。
顾家附近有一处竹林,茂密幽静,风过处,万千竹叶飒飒作响。
司徒睿穿着一袭青色长袍,似笑非笑的望着前头的闹剧。
“我的名字这么好用么。”
这位当今皇帝的密友心腹,轻笑一声,他辞官日久,连一个黄口小儿都敢放肆胡言,欺负到他司徒睿的头上。
回去上一道密折罢,沧州是时候好好治一治了。他甩了袖子,转身离开,仿若闲庭信步一般。
七月初六,当今皇帝陛下听闻沧州科举一事,龙颜大怒,立即下旨命恒亲王,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一同前往沧州查案。沧州科举案所有涉事人等,不许私自外出,都要等候钦差发落。
钦差从京城出发,行官道,一路快马加鞭,九月十日至沧州巡府衙门。
九月十五日,举行复试,所有举人重新考试。考试前命令沐浴更衣,笔墨纸砚、糕点、衣服等一应用品全部由官府配置,杜绝所有夹带、抄袭的可能性。
考场上,钦差大人亲自下场监考,侍卫们三步一人,佩刀出鞘,在日光下闪着令人颤抖的锋利光芒。
那位丰宁知县的公子,手脚发抖,面如土色,写了不到一半就昏倒在书案上。钦差看了试卷,只说了狗屁不通四个字,挥手让人将他直接打入大牢。
九月二十日,复试再次发榜,除丰宁知县的公子,还有几位知府的子侄,均被发现有问题。
一干犯案人员,即刻被推到菜市口斩首,一时间哀嚎声声,血流遍地。他们的家眷被人用锁链捆了,发配边疆。
刘义等人因聚众闹事,污蔑朝臣重臣,也被判杖责八十,打入大牢五年。
“损人不利己,刘义他闹了这一场,有什么意思呢。”
宋凌云站在贡院门前,望着天边的残阳,喃喃自语。
顾明烨拍着他的肩膀,“我们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