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曾懿寺。
已经过了数天,对于如何处置寺中僧人,李世民仍旧没有下定命令。又是一个不眠之夜,李世民站在窗前长吁短叹。
一夜无果。
翌日清晨,踏着薄雾,趁着霡霂小雨李世民在山中闲逛。他愁眉深锁,似乎还在为如何处理曾懿寺而烦恼,杀与不杀的确是简单的字眼,可一旦说出却是上百条人命!
李世民在山间行走,玄青的衣角和同色的鞋袜沾上水渍后,颜色陡深。行过前头那条小路后,李世民愣在了原地,脑中只剩下这样一句诗。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魏烟华撑着把红色的油纸伞,站在芦苇荡前,薄薄的雾气从水上蒸起,慢慢的蜿蜒至整个山间。她身形单薄,只穿了见藕荷色的单衣,乌发如墨,并未束起,而是顺滑的披在身后,随着山岚微微飘荡。
她的侧脸美丽祥和,捏着跟狗尾粗细的芦苇在手中把玩。似乎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她仍旧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
房玄龄找她,为的是李世民的霸业,她能理解,也可以接受。她不能否认,李世民是霸主,是唯一一个能与大哥争夺那个位置的人。
但是为什么想起要与他不再相见,她心里居然有那么一丝沮丧。
在距她十步远的地方看了半天,李世民突然开口,“在想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魏烟华撑着伞猛地转身,冲李世民嫣然一笑,“世民!”可这话刚出口,她就愣在了原地,她怎么会这么高兴。
李世民也是一笑,靠近魏烟华,“怎么起得这么早?”
魏烟华避过李世民的目光,又看向水面,“左右不过睡不着,所以便起了。”
她转变的如此之快让李世民错愕,他接过魏烟华手里的伞,“你心中有事儿?本王也是,原来决策会这么困难。”
转眼已经住了五日,可他的心居然越住越软,是因为普觉,还是因为他不想在她面前展露冰冷无情的自己?
李世民迷茫了。
魏烟华一个劲儿的看着狗尾草,几乎不敢侧头,“我心里的确有事儿。”自己明明是喜欢李玄霸的,怎的会对李世民有异样的感觉,自己这是怎么了?
“对了,你要怎么处理曾懿寺。”魏烟华扔下芦苇,“上百条人命就在一念之间,世民是否会觉得沉重?”
“本王不知,不过本王想给他们最后一个机会。”
魏烟华侧目,“怎么说?”
李世民但笑不语。
禅房中禅意飘香,李世民也不客气,自己在房中就动手烹茶,温具、冲泡……动作流畅,不拖泥带水,亦如他的为人。
“大师,请。”李世民亲自递上一杯茶。
普空受宠若惊,双手去接,“谢过殿下。”既然真面目已被揭穿,普空也不在装得道高僧,顿时本性毕露,一副市侩小人的样子。
李世民抿了口茶,“大师还是咬定曾懿寺,哦,不,你不曾谋反?”
普空一口茶险些喷出,“殿下可不要冤枉好人,否则小师弟也不会瞑目。”
又拿这件事来要挟自己,李世民危险的一眯眸子,“你还是不承认?”
普空顿时跪下,“我没有!”就算有也死都不能承认。
李世民突然笑了,也不都圈子了,“洛阳那块从天而降的石碑,是你准备的吧?”
普空正想否认,李世民摆手,“不要急着反驳。或许你不知道,三年前本王命人从江淮采回一块石料,并命工匠仔细打磨,后送到曾懿寺交给普觉师父,并承诺一年之后亲自前往洛阳为此石碑刻字。”
不知道有这么一出,当时只是看这块石碑处在哪儿没什么用途才拿来用的,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普空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殿下,那碑的确还在寺中。”就算不在,也要弄出一块来咬定就是。
李世民冷笑,“你还不承认?那块石碑在其中一角上刻有一个箭形标志,那是每个工匠独特的标志!”
普空顿时瘫坐在地上,爬到李世民脚下,“殿下饶命,是他们逼我的,他们要挟我,用我妻小来威胁我,我是真不敢不听话,殿下明察。他们,他们来自江淮,是江淮吴王的手下。殿下我什么都说了,还望殿下饶命。”
李世民神色不动,“本王给过你两次机会,是你不珍惜的。曾懿寺的名声,上百条人命,都毁在里你的手中!”
普空顿时惊呆了,他不停的磕着头,“殿下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个人的错,那些僧人是无辜的……殿下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对不起小师弟。”
李世民居高临下,眼神冰冷,“你一把火烧死了普觉师父,还敢跟本王说出这样的话?”他嗤笑一声,“欺师灭祖,佛口蛇心,普空你枉为出家之人!”
普空瘫软在地上,“殿下,真的不愿高抬贵手?”他神情突然疯狂起来,“上百人命啊,殿下你就不怕小师弟责怪你?难道看在小师弟的面上你也不放手?”
到死还不知悔改,李世民悲悯的摇头,口中的话异常的杀气腾腾,“那你就把普觉从阴曹地府中叫出来,向本王讨这个人情!”
话落,李世民甩袖就走。
秦琼一直等在禅房,直到看见李世民后方快步上去,“殿下可做出了决定?”
李世民摇头,“你何以如此焦急,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长安急报,太子爷胜利了,不日便会班师回朝。”秦琼跟在李世民身后,“殿下何不早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