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重复的梦做的次数多了,多到连做梦的人都已经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太子站在长长的廊道上,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波动,这已经不知道是他多少次站在这里了。那些数不清的日日夜夜,他都在这个梦境里徘徊,除了少有的,宋卿就睡在外面那间屋子的时间里。
他看了一眼手上美丽的花束,这是当年还只是个小少年的他为了讨母后的欢心在御花园里采来的最先盛开的花。他再看向拉着他另外一只手的稚童。
这是皇帝的第四个儿子祁祜。
他在儿时就已经夭折了。而此时,就是他夭折的前一天。
而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一双机敏的眼睛笑望着他,声音清脆而欢快,对他说道:“二皇兄,等送了皇后娘娘的花,你再陪我回一趟粟央宫吧,母妃知道我是跟你在一起,就不会责罚我了!”
太子看着祁祜,眼中充满着对他的怜悯,祁祜却好像根本就没有看到,只是快乐的拽着太子往长廊的那一头走去。
而那边,是长宁皇后的寝殿。
没等他走到门口,屋子里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这是他听过无数遍的话:“长宁,我以为我不知道吗?祁渊根本就是你和顾彦池私通的孽种!他有什么资格来跟祁溯争这个皇位?!就算不是祁溯,也是祁煊祁祜!怎么也轮不到这个根本就不是黄帝血脉的孽种!”
“你——咳咳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
紧接着,太子面前的门被人打开。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顾贵妃年轻而美丽的脸从错愕变成了讥讽,最后目光扫了一眼被他拉着的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而惴惴不安的祁祜,然后粗蛮的推开太子,扬长而去。
太子看向屋内。
长宁皇后震惊的看着门口的太子和祁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些什么:“祁渊......”却立刻又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眼前陡然星辰变换,日夜更替,周围的环境大变。
太子的脸上却始终没有多少表情变化。
直到他看到祁祜刚刚从长宁宫的打捞出来的尸体,眼神才变得痛苦起来。
粟贵妃正把浑身湿透的祁祜抱在怀里。
青紫色的小脸上似乎还残留着溺水的恐惧,一双总是灵气四溢的眼睛此时正紧闭着,永远都不会再睁开,小小的身体被湖水浸泡的浮肿起来,整个被粟贵妃抱在了怀里。
粟贵妃紧紧地抱着祁祜,艳丽无双的脸庞此时爬满了痛苦与绝望交织的泪水,仿佛是在急速枯萎的花朵,呈现出一种灰败的绝望来。
即便是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画面,太子却还是觉得痛苦不堪,愧疚和痛苦交织着让他头疼欲裂。
他看到被顾彦池搀扶着默默流泪的长宁皇后。
他忽然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太子睁开了眼,眼前是一片光亮。
仿佛是梦境里的痛感蔓延到了现实,太阳穴一阵阵的胀痛,眼里残留的痛苦绝望却慢慢退到了眼瞳深处。
他想要从床上坐起来,右手往床上一撑,却是一阵疼痛。
这才发现右手上被包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左边的袖子被掀起来,露出了小臂上裹着的纱布,纱布下是几道刀口,他看着纱布怔怔出了神。
他向来自制,平日更是极少饮酒,昨天怕是喝的多了才酒后失态......他闭着眼睛想了想,脑子里闪过了宋卿的脸......
“期风。”他喊道,声音有些哑。
“殿下!您醒了。”一直在外间守候的期风走进来。
“昨日......”太子的嗓音一哑,然后接着说道:“宋卿是不是来过?”
期风愣了一下,然后回道:“殿下,宋卿不曾来过,是顾家青瑶小姐来过......”
“......我知道了,退下吧。”
整个东宫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氛围之中。
太子即将大婚,不仅仅是东宫的宫人,外面各宫的宫人也都被调动过来帮手。
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东宫与顾府联姻,先前摇摇欲坠的东宫此时已经有了屹立不倒之势。
东宫好,依附着东宫的宫人们的日子自然也就好过的多了。
本来是一件十分值得高兴地事。
但是东宫却始终笼罩在一种愁云惨雾的氛围之中。
外来的宫人们想贺喜说几句讨喜的话,看着对面一张苦脸也说不出口了。
“盼雨,你说青公公真的死了吗?”阿喜跟在盼雨身后小声的问道,这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了好多人,所有的回答都是一样的,盼雨的回答,也没有给他惊喜。
“要是还活着,早就回了东宫。既然没有回来,自然就是死了。”盼雨的声音带着几分嘲弄和寒冷。
阿喜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盼雨像是话中有话,但到底不敢再细问,只是担忧的说道:“那秀儿姐呢?怎么还不回来?”
盼雨想说,宋卿没有回来,秀儿自然也不会回来。
但是对阿喜可不能这么说。
只是说道:“她也不会回来了,你就别等了。好好做好自己的差事,才是最要紧的。”
阿喜还想问个究竟,可是看着盼雨颇具威严的脸,到底还是没敢再问,只是呐呐称是。心中惶恐,不知道怎么不过几日光景,东宫好像一下子就天翻地覆,而青公公跟秀儿姐也接连不见了,没有她们两个,还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阿喜老成的叹了口气。
宋卿皱着眉把瓷瓶里的液体倒进嘴里,口腔迅速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