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到院子里,就见紫鹃立在一株青竹下向我招手,神色很是焦急。我忙迎上前去,含笑问道:“紫鹃姐姐有事吗?”
道:“刚刚有个小丫头送东西过来,说是娘娘赏的节礼。我留心问了一下,才知道宝姑娘和宝玉是一样的,姑娘的却和府里的三位姑娘相同。娘娘这么做,是个什么意思呢?”
我叹了口气,低声道:“紫鹃姐姐那么聪慧的人,怎么会不明白呢?”
紫鹃惊道:“这府里上下的人只是议论着,说娘娘的意思恐怕是要将宝姑娘指给宝玉呢。莫非是真的?”
我点头答道:“自然有这个意思,娘娘多半也是得了二太太的示意吧。”
紫鹃的眉头拧得更深,说道:“这可怎么办?姑娘要是知道了,又要伤心呢。”我也很是担心,知道黛玉对贾宝玉早已情根深种,不是我们昨晚的一番话就能扭转改变的。当下也皱起眉叹息了几声,抬头却看见明月扶着黛玉缓缓走进院来,忙拉了拉紫鹃的衣袖,一起站起身来迎接。黛玉却是神色平静,脸上也看不出悲喜。我与紫鹃自然也不愿提节礼的事,将黛玉迎进屋,又服侍她用了晚饭,便各自回房休息。
因为很担心黛玉,我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整夜都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草草梳洗一番就来到黛玉房中。一进房就看见紫鹃正在给黛玉梳头,我忙走到外间端梳洗的温水。
我刚把脸盆捧进屋,宝玉房里的紫绡就来了,托着一个托盘,盘中正是宫中赏给宝玉的东西。紫绡敛裙行了礼,才说道:“宝二爷说,这是他昨儿得的,姑娘喜欢什么只管留下。”
黛玉淡淡道:“你回去和他说:多谢了,我已经得了,让他自个儿留着吧。”又叫明月来赏了紫绡些钱,让她回去了。
见紫绡出去了,我与紫鹃同时叹息一声,悄悄打量着黛玉。黛玉“噗嗤”一笑,柔声道:“你们又怎么了?是担心我生气伤心吗?不过是赏一回节礼,又能有什么意思?就是真的有深意,我伤心也于事无补,不是吗?”
紫鹃松了口气,笑道:“果然是我们多想了。时候也不早了,明月,你扶姑娘去前面吧,我和雪雁在家给姑娘把衣服整理收拾一下。”明月答应下来,扶黛玉出了门。
我开了箱子,与紫鹃一起将黛玉的衣服拿出来,搬到外面一一晾晒。紫鹃轻笑道:“我看姑娘的心境似乎开朗了些,这可真是件好事。”我也笑起来,做起事来也觉得格外轻松。
中午时分,黛玉才从前面回来,明月一进门就笑道:“刚刚在老太太那里,正在商量着初一去清虚观打醮的事。二奶奶说了,有要去逛的,只管初一跟了老太太逛去呢。”我一心想让黛玉出去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便兴奋地答道:“这可真是好事呢,到那天我们一起出去看看。紫鹃姐姐,我们快收拾东西吧。”紫鹃答应下来,与我连夜将东西整理妥当,只等着初一出门。
傍晚的时候,平儿来园里传了消息,一时间,园子里的丫头们乐翻了天。她们天天不得出二门,有了这个机会,如何肯不去的。就有主子不想去的,也百般撺掇了去。就连李纨这样的冷性人也要去了。
贾母听说,更是高兴了。到了初一这一天,贾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各房的人都穿着一新,喜气盈盈,乌压压地占了一街的车。贾母坐一乘八人大轿,李氏,凤姐儿,薛姨妈每人一乘四人轿,宝钗,黛玉二人共坐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迎春,探春,惜春三人共坐一辆朱轮华盖车。然后是丫头媳妇们乘的车。前头贾母的车走了老远了,门口还有未行动的车子。更有丫头媳妇们莺声燕语,叽叽呱呱说个不住,管事周瑞家的走来过去地说了好几次才好些了。
我坐在一大群花枝招展的丫头当中,抬头时看见了金钏的身影。我悄悄挨到她身边,细细打量,见她出落得越发好了,杏眼桃腮,耳上明铛作响,别有一种动人的风情。我轻轻叹息一声,这样一个娇艳如花的女孩,很快就会因为贾府的一场风雨而凋零,当真是令人伤感。
一路无语,将至观前,已听钟鸣鼓响.早有张道士率着众道士在路旁迎接。我与紫鹃忙上前扶了黛玉,大家跟了贾母进了清虚观一层层地瞻拜观赏,张道士十分周到,亲自指点着说些名胜事迹,因果传说。我刻意靠近金钏,拉拉她的衣袖,邀她一起出去看看。虽然她的未来早已是命中注定的,但我仍然想试一试。
一时到了道观的后院,院里空无一人,很是幽静。我瞟了一眼布置精雅的道院,左边一片翠竹,右边栽着几株石榴,墙壁上攀满了刚刚含苞待放的蔷薇,馥香幽幽,虽在夏季,却觉得清爽怡人。
我也无心细看,对走在前面的金钏说道:“上月我去了我舅舅家,我舅母以前也在大户人家当过丫头,我一去她就唠叨,说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我也无心多听,只记得她说什么大户人家的,尤其是大家闺秀出身的太太,最讨厌的就是丫头与家里的少爷们玩笑。金钏姐姐跟了二太太这么久,见识自然不凡,姐姐,你觉得我舅母说得对不对?”
金钏伸手摘了一朵蔷薇,心不在焉地说道:“也许吧。”我看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哀哀一叹。虽然我知道所有的事情,但有些事情毕竟不能提前透露,只能点到为止。我无奈地随她逛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回到黛玉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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