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太阳西沉,黛玉才站起身来,轻声对我和紫鹃道:“我心里烦得很,想独自出去走走,你们不必跟来,先去用饭吧。”
我与紫鹃忙起身答应下来。紫鹃从屏风上拿了一件月白色的绸衣给黛玉披上,我忙上前打起帘子,黛玉便盈盈地走了出去。
我和紫鹃一起去偏房吃了晚饭,又等了一会儿,黛玉仍然还没回来,紫鹃便很是担心。我忙笑道:“紫鹃姐姐,我去接姑娘回来吧。”紫鹃点点头,给我拿了一盏灯笼,又送我出了院子。
月光淡淡,给大观园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我急着寻找黛玉,也无心打量身边的景色。刚过了沁芳桥,就见怡红院院门前停着一个婀娜的身影,我留心看去,正是黛玉。便放下心来,缓缓走了过去。
只见黛玉以手扣门,院内传来晴雯的声音:“都睡下了,明儿再来罢!”黛玉顿了顿,又高声说道:“是我,还不开么?”晴雯使性子说道:“凭你是谁,二爷吩咐的,一概不许放人进来呢!”林黛玉听了,气怔在门外,泪珠滚滚。
我忙迎上前去,轻声劝道:“姑娘也知道,晴雯的性子向来是如此,许是和其他丫头拌了嘴,才说这些气话的。姑娘也不必为这个生气,时候也不早了,紫鹃姐姐很担心姑娘,我们快回去吧!”
黛玉这才收了泪,缓缓点了点头。我忙伸手扶住她,刚要转身时,里面传来一阵笑语之声,听起来正是宝玉和宝钗二人。黛玉更是气恼,也不顾苍苔露冷,花径风寒,立在墙角边花阴之下,悲悲戚戚呜咽起来。我叹了口气,心知难劝,只得立在她身边,静静等待。过了一会儿,只见宝玉和袭人一群人笑语盈盈地送宝钗出来。黛玉见了,更是悲泣不止。又望着门洒了几点泪,才转身回来。
紫鹃早已迎了出来,黛玉进了屋,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的一般。
我放下灯笼,轻轻叹道:“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随意毁伤。老爷和太太生前又是最疼姑娘的,要是知道姑娘这样的伤心哭泣,怎么能心安呢?就是为了老爷和太太,姑娘也该保养好身体才是。”
黛玉咬咬唇,低声道:“你哪里明白我的心?”
我立起身倒了一盏茶,放在几上,才慢慢答道:“我虽然是个丫头,却并不愚笨,又跟了姑娘这么长时间,姑娘的心事我怎么会不明白呢?下午时我就说过,宝二爷向来性子就是这样,要是总为这些事生气,不知道还要掉多少眼泪呢?退一步说,就是真要成就那件事,姑娘也该先养好身体才是。素日里二太太因为姑娘身子虚弱,才更喜欢身体好些的宝姑娘。我劝姑娘把心放宽些,别为这些小事劳神,也不要忧思过甚,伤着身子就不好了。”
紫鹃也走上前劝道:“雪雁妹妹说的话很有道理。姑娘,你平日里就是忧思过甚,心思太细,总将一些小事郁结于心,夜里总是睡不好,才使得身体这样虚弱。果然姑娘先保养好身子是正经。只有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了,才有机会得到想要的东西。姑娘放心,不管姑娘怎么做,我们都会一直守在姑娘身边,陪着姑娘的。”
我点点头,轻声道:“正是这话呢,其实有些事过去了就过去了,姑娘还想着干什么?人不能总活在眼泪中,开心是一天,难过也是一天。既然这样,姑娘还不如想些快乐的事情,那不是更好吗?姑娘,你要记住,你也并不是孤单的,我和紫鹃虽然都只是丫头,但只要姑娘需要,我们就会永远站在姑娘身后,支持姑娘的。”
紫鹃接着道:“姑娘待我和雪雁情如姐妹,从没把我们当丫头,也该听听我们的这些话。我们只盼着姑娘能养好身子,日子过得开心些,我们也就能放心了。”
黛玉听了这番话,叹息几声,握住我和紫鹃的手,轻声道:“罢了,我很明白你们的心,也知道你们说的那些话的道理,只是我心里实在放不下,怎么办呢?”
我低声道:“今天放不下,说不定明天就能想通,就能放下。姑娘只要少用些心,少想些事,心放宽些,就好了。等以后要是有机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到那时候再回想起现在的事,姑娘就会觉得,有很多事其实是不值得伤心的。”黛玉挥挥手,柔声道:“行了,我自己会好好想想的,你们也别再担心了。”
正在这时,明月掀帘子进来,笑道:“姑娘,已经二更天了,快睡吧,有话明儿再说罢。”
紫鹃也笑道:“都这个时候了吗?怎么聊着聊着就忘了时辰了呢?姑娘早些歇着,明天是四月二十六日,送花神饯花的日子,还得早些起来呢。”说着,忙起身扶黛玉躺下,我放下帐幔,明月将灯熄了,大家掩好湘帘,一起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各自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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