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怎的了?要打要杀,任你们去旁地儿,在我家锦春堂前,耍什么威风呢!”
唐燕的个头不高,只有一米五,身段也颇为苗条,可这会儿气狠了,那气势却是不弱的。
里长姓霍,六十多岁,花白的头发,穿着件旧式的黑色绸褂,体形微胖。
他被人群拥在最前头,但身子有些站不稳,瞧见唐燕气势汹汹的,晃晃悠悠地摆手,“哎呦,顾大娘…这…江大头疯魔了…管不了管不了啊…”
唐燕最是讨厌别人喊她“顾大娘”。
瞥了一眼里长,双臂抱在胸前,忿道:“里长管不了还当什么里长?我可不管,今日在我锦春堂前见了血,这除晦费可得里长你出。”
里长面上一晒,自知唐燕的性子本就是个不好惹的,再加上顾全在街坊四里的名望,更是惹不起,便也只得点头,“是是是,那是自然…”
顾欢也知道自家老妈的脾气,自不会在这档子口说什么,只转头问起周边的看客。
“红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顾欢拉着一个穿了水红色小衫的妇人。
那妇人本还磕着瓜子,瞧顾欢这般好奇,又见周围不少人凑过来听,便清了清嗓,“哎呦呦,那隔壁通好巷江大头的媳妇前几日不见了,找了好几天也没找着。这不,今儿一早,就来敲姚大家的门,愣是说姚大把人拐跑了。姚大媳妇的脾气,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当下就恼了呀,说着话呢,就要卷铺盖回娘家呢。姚大可不也气着了…那江大头也不饶人,俩人就打起来。里长劝了半天,也劝不动,这不,都从姚家的首饰店打到你们家店口来了。”
红姨娘家本是天津卫挖渠的,一口津音干净利落,说起话来抑扬顿挫,听起来跟说书似得。
顾欢拧了拧眉,这事的相关人她倒都认得。
江大头原名江胡海,住在隔壁的通好巷64号,不见了人的江婶王氏,原名王若曾。
两人同是台州人,在家务农,因收成不好才来南京谋生。江大头一直在下关码头做工,收入不错,王氏则在家操持家务。
江大头年仅四十,王氏却才二十出头,比自己大不了几岁。据说两人已成婚四五年,还没孩子,是永安里这一带著名的老夫少妻。
姚大原名姚振业,广东大浦人,媳妇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人年纪轻轻就来了南京闯荡,在锦春堂隔壁开了家首饰店,孕有一儿一女。
平日邻里都说姚家夫妇是最为和睦的,从未听过姚大有过什么别的女人。
“江大叔,你怎么就肯定江婶子是跟人跑了的?”
顾欢轻声细语的问话似乎没引起人的注意,她清了清嗓,又提高声量问了一遍。
江大头赤红着眼,冲她啐了口吐沫,“你又是哪家的小娘皮,滚!”
唐燕一听就怒了,指着江大头怒吼道:“你骂谁小娘皮呢!”转身指了黄浩,“黄浩,给我打!往死里打!”
顾家男儿没一个是软柿子,唐燕更是不好惹。何况这人是当着她面,骂自己的宝贝的女儿。
黄浩自是也见不得旁人凶顾欢,扔掉手上的扫帚,就要去拿隔壁店门口竖着的铁锹。
顾欢看事态不对,忙去拦下黄浩,又劝慰母亲:“别——妈,您别气,这不是小事…江叔也不是有意的。”
说着,翻开自己的小坎肩,只见那上面挂了一个蓝色小本本。
顾欢将小本本取下来,翻开,立在江胡海面前:“喏,我是四区警察分局的女警,现在有资格问你话了吧?”
江大头扫了一眼那蓝皮小本,见上面贴着一张小小的大头照。
距离远,照片上的模样看不真切,但照片下面印着“警察证”三个墨色大字,赫然醒目。
“女警?警察还有女的?”江大头还是有些不信,狐疑地看着顾欢。
顾欢踏出一步,挺直了胸膛,“警察当然有女的!做饭的有男有女,唱歌的有男有女,开店的有男有女,警察怎么就不能有女的了?”
江大头哼哼两声,民不与官斗,警察也是官,他自是不敢小瞧,可又咽不下这口气,只得猛地将手上的灰砖往地上一砸。
心道:这女警跟姚大是邻居,定时要包庇他的!
顾欢也不介意他这般态度,声音又提高两分,“现在问你话呢,你怎么就肯定你家媳妇是跟人跑了,不是回了娘家?”
江大头不语,鼻子里发出粗气。
周围的看客们皆插嘴道:人家警察问你话呢,你怎的不答了?莫不是自己也不确定?
江大头犹豫二三,不情愿道:“她与我是同乡的,娘家根本没人了,回什么娘家!”
顾欢又问:“那你怎么就确定她是跟人跑了?”
“她的衣服首饰都不见了,但我的票子还压在床板下面,你说她一个女人能去哪里?定是被人拐跑了啊!”
江大头虽不愿承认,可找了三四天,这事早已人尽皆知,此时他倒也不觉得丢脸,只想快点找到自家媳妇问个清楚。
顾欢看他那神色,显然是十分确定的,又问:“那你又怎么肯定是跟姚大走的?”
江大头似是回想到什么,面上显露出片刻的不可置信,随即又愤恨地摇头。
“我早就知道王氏有人,但是我…我没想追究,毕竟…毕竟她年纪轻…可是,上个月的一天,我提前从码头下工,在我家门口看到个男人…”说着,江大头用仇恨的目光瞅着姚大,“跟姚大个头差不多的,穿得夹子背上还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