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琇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了两天,就到了京城。因是走陆路,所以她没有坐船绕到离家近的德胜门入城,而是坐着马车进了崇文门,沿笔直的大道先往北城方向走,再折向鼓楼西大街。
守门的官兵听说是建南郡公府赵家的人,半点不敢为难。
赵琇虽然是幼时离京,直到现在才回京城,从来不知道以前守城门的官兵对待自家是什么态度。但京城这种地方的人,势利眼想必比上海府的人更厉害。赵家二房在奉贤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大户,但去嘉定城时,守城门的官兵可没那么恭敬,把张氏这位郡公夫人都视作了寻常官夫人。由此可以推定,赵家如今恐怕是今非昔比了,而且是众所周知,不然不会连城门的小官小吏,都变了嘴脸。
赵琇心里不由得感慨万分,但不管怎么说,自家终于能扬眉吐气了,想必以后的日子也会好过许多。
马车一行在内城的大道上走着,车檐下的“赵”字灯笼不显山不露水的,倒也不会显得张扬。赵家已经东山再起是事实,但如今还无爵无衔,太过高调,碍了别人的眼就不好了。
赵琇隔着车窗上的纱帘,打量着外头的景致。她还是头一次观赏这个时代的北京,看到这宽敞的大道,路旁整齐的宅第,处处透着大气,与奉贤县城不可同日而语,不由得叹一声,真不愧是京城。
不过在这大气整洁的街道上,也有些不大和谐的情形上演。一路行来,赵琇就看了有五六个人——大部分是中年男子,衣着不俗——被官兵锁拿,拖出家门,他们的家眷就跟在后面哭哭啼啼,有些人家甚至连家眷都一并被锁了拖走。她心下纳闷,但想到颖王与朱丽嫔掀起的这场宫廷政变,又有些了然。这想必是涉事官员被秋后算账了吧?
再往前走,道路两旁的宅第更加巍峨华丽了,瞧门上的匾额,不是公府就是侯府、伯府,也有将军府、尚书第,门前都是一排排的官兵,还停了几十辆囚车,倒是不见有官兵把犯人拖出门来。赵琇本想看得清楚些,都有哪些人家被卷进政变,但护送她的家人担心她会受惊,急急忙忙地让车夫加快了速度,让她只来得及扫了几眼。
马车很快就转了道,沿着皇城下的大路转入鼓楼大街。这一带本是繁华所在,加上今日还是上元佳节,依照常理,应该是热闹得很的,但不知是否受到了许多人家被抄家下狱的肃然气氛影响,大部分商铺竟然都没有开门。赵琇一眼扫过去,只看到了一家粮铺、一家绸缎庄和一个书画铺子开了张。
赵家小宅位于鼓楼西大街入内,大石碑胡同中段,是一所颇为幽静的宅子。赵琇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不过从前听张氏和卢妈说过好几回了,并不是太陌生。到了门前,马车停下,家人去敲门,赵玮一脸欢喜地迎了出来,亲自把妹妹搀下了马车。
赵琇认真打量了哥哥几眼,见他精神很好,一身石青绸面长袍,腰系乌丝绦,把他的腰身衬得越发挺拔了,头发整整齐齐地梳到头顶结成髻,也不用什么金玉发簪,拿根青绫发带一系,更显得他面如冠玉,斯文清俊。
赵:“几日不见,越来越帅了,难不成这京城的水土就这样养人?”
“小丫头,就会取笑哥哥。”赵玮笑骂了一句,也去打量妹妹,见她穿了一身水红色的云纹缎面夹袄,外罩白绸面的兔毛比甲,下头系的是大红百褶裙,一头黑发挽成双鬟,别了几朵颜色鲜嫩的绢花,耳上是珍珠坠子,手腕上戴的是虾须金镯,体体面面,整整齐齐,鲜鲜艳艳,活活泼泼。他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蒋家把妹妹照顾得不错。
碧莲与明章姐弟相见,彼此打量着对方的气色,都觉得很满意。虽然只分别了几日,但感觉上却过了很久,大家肚子里都憋了许多话,要找机会好好向对方倾吐一番。
赵玮拉着妹妹进宅子。
这是当年祖父刚去世不到百日的时候,祖母张氏命卢妈夫妻暗地里在外头置办下来的宅子。那时她还想着,要带着儿子媳妇孙儿孙女,搬到这边来安稳度日,先守上三年孝,再让儿子去参加会试,考个进士功名出来,入朝为官,怎么也比赵炯全靠一个爵位要强。因为想着要长住,所以她在挑宅子的时候,特地嘱咐了许多条件,卢妈细细找了许多地方,才找到了这里。
大门开在东南角上,进门之后,右手边的小院子是门房和车马棚,右边月洞门进去,倒座房上三间打通的屋子宽敞明亮,正是客厅,客厅过去,又有一间小屋做茶房,西端紧接着又是月洞门,里头是客院,有两间屋子。
二门进去是内院,这第二进是正院,当年是预备了给赵焯和米氏夫妻住的,正屋三间,带两个耳房,东厢是赵玮的住处。虽然当年他还小,但已经独自一间屋子了,前两年他上京时,已经把屋子重新整理了一遍,家具用品全都撤换过,因此这回稍加打扫,就能入住。这些天他一直住在这里。
西厢是书房,里头还有张氏从建南侯府带出来的几十箱藏书,至今没来得及收拾,都原样堆在里头。赵玮两年前来时,为了读书方便,收拾了一间屋子出来写功课用。
正屋两侧的耳房是丫头仆妇居所,其中西边有一个小小的穿堂,直通第三进院子。这原是张氏为自己准备的地方,后罩房五间打通,十分宽敞,屋前还种了许多花木,东边一排厢房作库房使,眼下还上着锁,西面是个小跨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