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众人随蒋淑妃走进乾清宫后,他们又吃了一惊,因为他们发现,皇帝居然不是住在正殿里,而是搬到偏殿的房间去养病了。很显然,那个房间是匆忙间整理出来的,里面用的一切摆设用具,全都不是皇帝寝宫里原有的东西。
广平王神色平静地坐在皇帝床边,听到太子叫了声:“父皇,皇兄。”方才站起,向太子行了一礼,太子连忙拉住他,才看向床上的皇帝。
皇帝靠着引枕,坐在床头,脸色青白而憔悴,仿佛完全失去了精气神一般,只有在看到太子的时候,他的双眼亮了一亮,随即哽咽道:“皇儿平安无事,实在是太好了,是朕误了你,竟不曾发觉朱氏的狼子野心!”
太子默默地在他床前磕了头:“儿臣能平安归来,都是父皇庇佑。请父皇保重龙体,早日康复。”高桢跟在后面磕了头。
皇帝低低地咳了两声,让跟在太子与高桢后面叩拜的众臣起身,才喘着粗气问:“皇儿在上海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何上海知府与洪文成都说你受了重伤?”
太子便把自己遇到的事情一一说了,又提到被赵家祖孙所救时,从他们那里听来的嘉定行宫主管古怪之处,然后道:“儿臣当日竟不知谁人可信,四面楚歌,若非赵郡公夫人与她一对孙儿孙女冒险相救,又将儿臣与皇侄平安送回京中,儿臣只怕再也见不到父皇了。”
皇帝听得脸都白了,也在庆幸不已,得知儿子曾经受过伤,还是大孙子一路凫水才逃出了生天,连忙把他们叫到跟前,仔细察看过,见他们确实无事,方才放下心。他拉着高桢的手夸奖道:“好孩子,这回你真是立了大功了!你是朕皇孙之中第一人,朕就知道,你不会让皇爷爷失望的!”
高桢低下头,平静地道:“谢皇爷爷夸奖,孙儿只是尽自己本分罢了。这一次皇叔能平安脱险,其实是多亏了赵郡公夫人与她儿孙儿女的救助。若没有他们,皇叔与孙儿还不知该如何逃离逆党的搜捕呢。”
皇帝听了就骂洪文成与上海知府:“逆贼!枉朕一直信任重用他们!”又忍不住看了广平王一眼,面上满是羞愧之色:“钰儿啊,你又说对了,朕真真是愧对老郡公。这些年,朕怎么就昏了头,忘了老郡公的忠心,让他的遗孀与子孙受委屈了呢?”
广平王柔声道:“赵家祖孙都是忠君之人,多年来都不曾有过怨怼之心,父皇此时加以补偿,犹未晚矣。”
皇帝忙道:“对对对,你说得对。”但接着又伤心起来:“可朕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如今才想起要厚待功臣之后,真的不算晚么?”
太子与众臣们闻言大惊失色,前者连忙问:“父皇为何这样说?医官不是说,已经把毒拔清了么?!”
皇帝又是气愤,又是伤心地道:“颖王搜出的毒药,是放在朕的药里的,可事实上那不过是个幌子!真正害了朕的,是两种毒混合起来的东西,一种是朱丽嫔身上喷的所谓西洋香水,其实是颖王命人特制的毒水,另一种则是颖王献上的金玉盆景,里头喷出来的香气,也是有毒的!这两种毒分开来闻,不会让人怎么着,但混合起来就成了毒药,人闻得多了,就会中毒,会昏睡不醒,会暴躁易怒,会越来越容易忘事。朕这些日子行事昏了头,都是因为中了此毒的缘故!”
众人大为吃惊,万没想到真正下毒的原来是颖王!颖王献盆景,那是一年多前的事了,而朱丽嫔用香水,也有了很长时间,这么说来,皇帝中毒的时日只怕不是一两个月,少说也有一年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皇帝专宠朱丽嫔,几乎每日都要召她伴驾,而那毒盆景又放在寝宫内,与皇帝日夜相伴。皇帝这般长年累月的闻那有毒的混合香气,便是医官医术再高明,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他体内的毒除清吧?况且他如今身体这么弱,谁也不敢下猛药,效果自然大打折扣。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广平王要将皇帝安排到偏殿来住了。即便朱丽嫔死了,再将盆景移走,皇帝原本的寝宫里还是处处弥漫着残留的有毒香气,对皇帝的身体一点好处都没有,倒不如住到干净的偏殿去,更让人安心。而皇帝原本用惯的被褥、器皿等物,也都必须全部换上新的,才能杜绝残毒遗祸。
刚放下心,太子忽然想起一事:“不好!方才在宫门前遇见颖王,他没有跟着进来,这时候会不会已经逃跑了?!”
立时便有武将被派去逮捕颖王,皇帝又提起了六皇子:“这孩子如今还在宗人府里关着,朕从前是真疼他,可如今……”他摇摇头,似乎不想再提起朱丽嫔,“朕不想再看见他了,可他毕竟年纪还小,他母亲做的事,他也参与不了,不过是听他母亲的话罢了。朕心里……实在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太子听得心里忍不住泛酸,在六皇子出生前,其实他也一度十分受宠,是深受皇帝疼爱的小皇子。五皇子晋阳王因其生母而被皇帝厌弃,所以行四的乐安王反而是皇宫的宠儿。可惜这一切都在六皇子出生后改变了。太子知道,自己心中那点不平,根本就没有存在的价值,他已经是个成人了,有妻有子,没必要象个小孩子一样,去争父皇的宠爱,因为他心里清楚,这个父皇的宠爱,其实不怎么靠得住。
太子低头向皇帝提议:“六皇弟虽还是个孩子,但因他母亲做过的事,若再留他在宫中,朝臣们只怕也容不得。为保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