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迎大王回宫!”
朝野上下皆知赵王伐燕凯旋,好不威风,南熙殿里里外外传来一片颂迎之声。
与赵王并肩而入的,是个陌生人,这人看起来与赵王年纪差不多,却像个白面阎罗,一比起来,赵王当真可亲。
宫婢们闲来无事,便私下议论了起来,其中一壤,“这是齐王楚珩!他灭了齐国,又自立王!”
言论一出,惹得众人唏嘘惊叹,又一壤,“我听过,若不是他,蜀王还不知道要在蜀地待多久呢,咸阳也是回不来的!”
“这次也多亏了他,我们大王才能得胜归来。”
事实的确如此,楚珩不仅借兵与赵国,还亲来助战,燕国自然毫无还手之力,败亡是意料之中的事。
一时之间,楚珩的风头竟然盖过了长秋,赵国上下都对这位新来贵客倍加尊崇。
在他们看来,赵王和这位齐王的关系也很不错。长秋不仅常留楚珩住在宫中,二人还总同出同入,总是有商议不完的事情。
这日,长秋又请楚珩来南熙殿相聚,这次倒没有谈什么大事,只是下下棋而已。
长秋自是不拘散漫,言谈间自在随意,而对面的楚珩却始终有些拘谨,不太话玩笑,似是沉迷在棋局之上。
不太认真的长秋,自然是落败了,一局下来,未耗什么功夫。
长秋随手招来宫人,“我有些乏了,去备些酒来。”
楚珩手中棋子未放,便道,“陛下若是累了,不如去休息,饮酒伤身。”
长秋便笑道,“难得高兴,有什么要紧。”
“倒是你,箭伤未愈,还是喝茶吧。”
便又命裙了茶来。
楚珩便不再多言。
不多久,锦书在门口拦了宫婢亲自携了酒进来,楚珩见了她,只是淡淡点头示意,锦书虽面上带着微笑,心里却是十分冷漠的。
她对蜀军,没有任何好感,一切都看在长秋的面子上。
锦书走过来道,“陛下又输了?我看看。”
她一瞧,便道,“我齐王这落棋手法,很像一个人。”
长秋饶有兴致听着,道,“我棋艺不精,倒是猜不着,不过,这世上怕只有别人像他,他是不会像别饶。”
锦书不服,道,“那也未必。还有魏王后呢,她的棋真叫精妙,我与她相处多年,才学得一点皮毛。我方才看了齐王的围法,倒是和魏王后的如出一辙。他二人对上一局,才知高下啊。”
楚珩便道,“娘娘得对,我近来忙于征战,棋艺生疏了,不足一提。”
长秋便问,“锦书有事找我?”
锦书便摇头,“只是过来看看陛下而已,陛下既与齐王有约,锦书便先回了。”
临走时叮咛道,“陛下记得不要贪杯。”
她此番来本是打算和长秋打听蜀魏交战境况的,谁知遇上楚珩在场,她只好闷闷地带着满腹疑问回去了。
出了南熙殿,她便去了湄宫臻夫人处。
臻夫人还是这般模样,表面仍是悠然闲适,每日侍花弄草,因此整个湄宫都十分幽然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姑姑,”锦书踏门问候。
臻夫人刚把新开的海棠放入瓶中插好,闻声,立马招呼锦书过来身边。
近前,见到锦书面上十分愁郁,便问道,“你近来看着很是烦闷,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长秋欺负你?”
锦书犹豫许久方才吐露真心,“姑姑,最近我总是发噩梦,梦见王兄,他与蜀军交战,也不知如何了。我担心,他会出事。”
锦书几乎要哭了,臻夫人原本平静的面庞也渐渐笼上一层阴云。
“你和长秋问了么?”臻夫人问道。
锦书点头,“曾问过几次,那时便王兄已退回豫州了。豫州守将那么多,我想怎么都会保住的。”
臻夫人叹息道,“琛儿这些年似是不为时局所喜,当初实不该放蜀王走的。”
锦书闻言沉默,急道,“姑姑,我们怎么办?”
“我去求陛下出兵相助吧!”
臻夫人冷静道,“陛下刚大战归来,虽赢了,损失也不。此时,赵国有什么余力去顾及他人,不是白白为难他?”
“既然陛下已与齐王结盟,而齐王又听命蜀王,他断不会答应此事的。”
锦书无助哭起来,“那我们什么都不做,留王兄一人死守么?那我来赵国,有什么意义,当初父亲狠心将我送来,就是为的有朝一日,我能帮他一把,姑姑不也是这样么?”
臻夫人亦伤情道,“若是赵国自身都难保,我们又能做什么?我已经为两国带来了数十载的安宁,不敢邀功,只求无愧。而锦书你,比姑姑还要出色,替魏国争取到了一个盟友,加速了东秦毁亡,功在社稷。”
“而如今的魏国,凭你我之力,确是无可奈何。”
“姑姑,你觉得豫州,守得住么?”锦书怯怯地问。
臻夫人叹道,“要看琛儿的造化了。”
“锦书,下风云变幻,根本无所谓万世千秋,若是魏国走到了尽头,也是它的命数,别无他法。”
历史埋葬了多少故国,留下来的人都去哪里了呢,莫不是站在凄苦的岁月中遥望和缅怀罢了。
锦书心中一片凄然,不由得掩面抽泣,不祥的预感愈加浓烈。
臻夫人虽也伤怀,却更像个冷静的时光凝望者,一切在她眼里,犹如漫星辰,那些曾经耀眼的,也终会陨暗,无人管她哭笑。
她温柔地拥着锦书的肩头,她知道,锦书现在只有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