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历六月,骄阳似火,灼石流金。
时间若白驹过隙一般展瞬即逝,不知不觉我在莫老更的砖瓦厂打工算算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
莫老更的厂子不是很大,一排整齐划一的砖瓦结构的平房由伙房饭堂临时寝室和库房(主要置放工具)组成;制砖车间是在位于生活区拐角处的两大间简易的工棚里,里面有大型的轧砖机和搅拌机等制砖机器,一千多个平方的平平整整的院场就充当了堆放成品砖的货场。
我干的活路是一项纯体力活,首先是码砖,把机械制造好的砖块用斗车拉到广阔的砖场(成品砖)上,然后一堆一推地一字摆开,堆砌得方方正正密密麻麻错落有致,远远望去就像一个模拟的小区楼盘。
接下来是上砖,这个活要两个人合作完成。拉砖的货车把车子开到砖场上,稳稳当当地停靠在砖堆旁,在地上的人用铁钳把砖块紧紧夹住一转身拎到空敞着的车盒子边上,再由站在车上的人把砖块一层层码放整齐,直至把整个车盒子装得严严实实的。
然后,任由拉砖的司机叼着烟屁股风风火火地拉到各处的建筑工地上……
为了保护生态环境节约土地资源,国家《矿产资源法》早就明令禁止非法开采黏土矿。
所以,往日用黏土作原料烧制火砖(俗称红砖)的砖窑,举国上下几乎一夜之间被如数关闭封禁,全部遭到了“灭顶之灾”,取而代之的就是现在这种用机器将水泥和河沙搅拌均匀后压制成型的水泥砖。
砖瓦厂的工时分早中晚三个时段,每个时段四小时,一天共计十二个小时,不包括临时加班加点。
一日三餐保证两荤三素全部由厂里包揽除了在机器边操作的民工不能饮酒外,其他人都没有严格的限制。不过有一点酒必须自带,而且不能喝醉,不能打架斗殴,不能影响正常出工,否则咎由自取。
在砖瓦厂打工,说白了就是干的一个纯粹的体力活。其实你自己就像是一台人肉机器,只要吃饱喝足有了足够的力气,你就能毫无选择地机械地完成这十二个小时加的劳动过程,若同“行尸走肉”一般周而复始地重复再重复着,容不得你有零星半点的私心杂念。
要不然,你的脚就要为你一时的分神或不小心付出流血的惨痛代价,这可是得不偿失的呀!
令所有在这里打工的人感到满意和高兴的就是,每月三千块钱的苦力钱,次月的一号无论刮风下雨,莫老更的老婆王二妮总会风雨无阻地出现在大家面前用现金支付的方式,给大家一五一十地开得干干净净。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一天天安闲自在地过去了……
这天真晦气,轮到我和砖瓦厂里面最不招人喜欢的老光棍“石疙瘩”搭伙干活。石疙瘩是本地人,呆头呆脑地略微有点智障,疙瘩是不开窍的意思,加上他正好又姓石,石头不砸开当然不开窍的嘛!干脆俩搁一块正好就是一个石疙瘩,所以当地好事的人就戏称他为“石疙瘩”。到底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这号人我也懒得去费口舌探究了,就和众人一样姑且叫他石疙瘩吧!
但是,出力干活时这大小子一下子就立马变得灵光起来了一点也不傻,反倒总是偷偷地耍些小“聪明”。喜欢在干活时故意磨磨蹭蹭,而且拈轻怕重,是一个人厌人憎好吃懒做的家伙,四十大几了还是一个单身汉。
他是莫老更嫡亲的堂舅,因为这个特殊的身份,不看僧面看佛面,众人只好忍气吞声地放任他的劣根性。
“你楞着干哈(东北话干啥)呢?你年轻,该你拉车呀!”在车间上完满满一斗车砖块,石疙瘩打着酒嗝把弄着夹砖块的大铁夹子赖在车屁股后面,冲我发号施令来了。
“俺也不指望你个懒东西推车,你就给俺死到堆砖那旮旯呆着吧!”我没好气地回敬石疙瘩,疾步上前一把牢牢地握住车把,卯足了力气,“咯吱咯吱”地拉着斗车自顾自地奋力向院场走去。
“叮铃铃”,正在我和懒身懒气的石疙瘩两人满头大汗挥汗如雨地把斗车里砖块码了一大半的时候,我的手机铃声突然一个劲地响了起来。
“啪”的一声,仓皇和恼怒中,我用脏兮兮的手指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时用力过猛,手机随着惯性被蹦出去几米远重重地摔落在地上,正好落在石疙瘩的脚前面。
真是“祸不单行”,同时,我另一只手中的水泥砖块也不听使唤地从手指中滑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我裸露的大脚丫子上。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我禁不住“哎哟”了一声,赶紧弯下腰紧紧捂住汩汩冒出鲜血的脚趾。
“小嘎子(东北话小孩子)你干哈呢,这么不长心,看把这好端端的手机也给摔的……”石疙瘩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慢吞吞地走过去弯下腰从地上把手机捡了起来,还故意讨好似地掀起他那肮脏的破背心不紧不慢地擦拭着上面的灰尘。
“是俺的手机给你的破衫擦干净了,还是你的破衫给俺的手机擦干净了呀?你这个装傻的老小子!”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故意绕着弯逗他。
“关你屁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赶紧干活去,别磨磨蹭蹭地净想着混钟盘子蹭饭点……”我一点也不领石疙瘩的“情”,走过去一把从他手中夺过手机,还好手机并无大碍。
大懒虫石疙瘩痴痴地瞪着眼看着我,傻不拉叽地楞在那发呆,似乎还在琢磨着我刚才对他的问话,真好笑!这老小子给活活地钻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