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喝一句:“这副样子,岂不是叫太后不高兴。去洗了脸来。”
李安安听见,摸摸脸上,暗暗叹道,可不,如今正是四月时候,天干着呢。又天天哭,大小事儿得操心,可不起了干皮。对着康熙与皇后行礼,又对大行太后梓宫磕了个头,自下去梳洗。
皇后看康熙赶走了李安安,心想八成有事,便叫别人都下去梳洗,自己轻轻迈步近前,问道:“圣上可是有什么事儿棘手?”
康熙看四下无有外人,便将孝陵位子不够一事说了。皇后闻言叹息一声,劝道:“既然先帝与两位母后升位已久,着实不易挪动。不如问问太皇太后的意思。想必,大行太后不会太介意这些虚礼的。”人还活得好好的,不过一副衣冠冢,她不嫌忌讳就得了。
康熙看着皇后,笑了,“猜出来了?”
皇后摇头,“臣妾哪里猜得出来,毕竟这么大的事儿。是您和太皇太后不止一次点拨,宫里又不时来个五台山的信,偏还不避着臣妾,想不知道,都难呢。”
康熙点头,“本就没想瞒着你。”看看皇后小腹渐渐显,柔声问道:“孩子可好?这几日,辛苦你们娘俩了。”
皇后坐在一边,说道:“我们还好。就是胤礽,小小一个人儿,还得跟着您来回磕头哭灵,臣妾在后头也看护不了,心疼得紧。”
康熙听了,更加高兴,握了皇后的手道:“太子身子骨好,不怕的。”皇后斜他一眼,埋怨,“您把他看作太子,在臣妾看来,他先是儿子,后才是太子。当爹的不心疼,还不许做娘的心疼了。”说得康熙笑了,叫人进来,请太子陪着皇后,自己这边则给太皇太后写信,问墓室位子之事。
果然,太皇太后做事与众不同,回了信给康熙:衣服哪有活人重要,找个差不多的墓室放进去得了。奶奶等你们回家共进晚膳。
康熙无奈,只得叫来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给他们看了太皇太后的信,二人这才惊觉,原来皇娘尚且活着。福全老实厚道,不敢多问,常宁则是从小叫康熙当儿子一般养大的,忍不住问:“皇上三哥,这——皇娘她,她她她……”
康熙道:“本就准备今天告诉你们,皇娘崩了,金夫人去五台山寻夫了。”
二位亲王都是人精儿,一句话就都明白了,福全拱手道:“既然是皇奶奶懿旨,臣等唯皇上马首是瞻。”你是当家的,你说了算。虽然你叫我一句二哥,我可不敢真当你哥。
常宁想了想,问康熙:“皇上三哥,这事儿你不跟我们说就算了,你可别忘了还有姐姐,刚才我来的时候,姐姐险些哭晕过去。”康熙扶额,长公主乃是顺治朝活着的唯一亲生公主了。往日太后待她如掌上明珠,跟亲生女儿无异。平日里她跟着裕亲王妃、恭亲王妃,也没见怎么样。谁知竟漏了看她。正在为难之际,就见皇后带着人进来,对康熙道:“长公主无事了,臣妾已经看过,跟她说过话了。”康熙还不放心,“该叫个稳妥的命妇看着才是。”
皇后看一眼两位亲王,说道:“外命妇少不得亲王妃领着,若是皇上看行,就叫安嫔先去照应照应。等回了京,先接公主在慈宁宫住几日,替皇娘在皇奶奶跟前尽尽孝心。”
康熙准了,带着福全、常宁跟众臣工商议安葬大行太后事宜。皇后便去安排李安安照顾长公主一事。李安安得了命,知道这位长公主乃是康熙唯一的亲姐妹,不敢耽搁,急忙收拾一下,带着人去了长公主休憩之所。
不说一番忙碌过后,康熙与皇后在孝陵脱了麻衣孝服,带着人回京。李安安回程路上,始终陪在长公主身边,看长公主不过二十多岁,却双目无神,整个人都没了多少精气神儿,想想长公主幼年丧父、青年丧夫,无儿无女的,全靠太皇太后、皇太后怜悯,心里也是没滋没味儿的。转念一想,她不比自个儿强,人家好歹是位长公主,皇帝见了还要叫声姐姐,凡事让三分。哪跟自己个儿似的,深宫一小妾,无儿无女,外头娘家有跟没似的,宫里只有皇后这么一个泥菩萨罩着,随时都自身难保,想着想着,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长公主翠花正想着心事,冷不丁旁边一个宫妃哭哭啼啼,听了心烦,埋怨道:“哭什么!”
李安安掩住哭声,装着悲伤说道:“想起大行太后,心里不知怎么的,就又是难过起来。”
翠花冷哼,小声嘲讽:“好容易不用守寡了,还不替她高兴才是。”李安安耳朵好使,听清了这话,嘴上只得问:“长公主,您说什么?”
翠花不再吭了。李安安也不好多问,自己一个深宫小妾,没事儿撩拨人家长公主作甚。这一位,可是史上最后一个位长公主了,只要她不作死,多活几年,最后少不得一个固伦长公主封号。得罪了她,没什么好处。因此,便默不作声坐在一旁,随着马车轱辘声,把头靠在车厢上,一颠一颠,慢慢睡着。
耳边半日不听李安安说话,翠花方才扭头,看这位传说中十分忠心于皇后的嫔位主睡得不安,摇头叹道:“不去巴结皇帝,扒着皇后又有什么用?难道,守活寡比守死寡还要有滋味儿?”说完,自己先嘲讽一番,太皇太后说什么把自己视为掌上明珠,到底还不如一个侄孙女。同样是寡妇,太后都能偷放出去找男人,自己正经先帝唯一活着的公主,却要夜夜枯寂,守着个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