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正中,盘膝端坐着一位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男子一身黑衣,头发绾起,连支簪子也没用,浑身上下,没半点饰物,两只手交叠着放在膝上,手指莹白细长,如同羊脂玉雕成的一般,容长脸,眉如墨染,鬓若刀裁,唇色艳红欲滴,黑亮的单凤眼满是冷意,正细细打量着李福贵。
李福贵头晕目眩的摇了摇头,怎么能有人长得这样?还是个……男人?是个男人李福贵下意识的抬手揉了揉眼,头一回见少夫人时,他看傻过一回,可这,这是个男人这男人,怎么能长成这样?
“我叫千月。”
千月厌烦的看着傻怔着看着自己的李福贵,李福贵慌乱的点着头,从怀里摸出那块木牌,摊开手,千月疑惑的看着他手里的木牌,李福贵深深吸了口气,归拢着心神,低声说道:
“有这个,有这个就行,您吩咐。”
千月不耐烦起来,伸手从李福贵手里掂起木牌,眯着眼睛瞄了两眼,随手丢到了旁边的几上,
“接你来的人,还有我车前坐着的小厮,你,看清楚了?”
李福贵连连点着头,
“这一趟,你只听这两个人传的话,旁的,不管他拿什么,说什么,统不能理会”
李福贵满脸的惊讶茫然,抬手指着几上的木牌,
“那个,那个也行”
千月烦恼的看着李福贵,眉头又皱了起来,伸手掂起那面木牌,举到李福贵面前,
“这样的东西,想做出来,极容易,就凭这几个孔洞,哼”
千月细长的手指抚过木牌,随手又扔回到了几上,
“这东西,做个生意上的印记倒也能用,若要……用到差使上……”
千月鄙夷的扫了眼木牌,李福贵重重的咽了口口水,指着木牌,低声嘟嚷着:
“这是少夫人的牌子。”
千月看着对着牌子,一脸敬仰的李福贵,更加不耐烦起来,
“你光看这牌子也不细细盘问盘问我是谁,这牌子是谁给的,你的爷和我的爷可是一个爷?若这牌子落到了外人手里,你也这样有这个就行的?”
李福贵被千月训得半张着嘴,茫然着一时说不出话来,千月气极倒笑了起来,挥着手说道:
“算了,我也不跟你说这些,你听着,我叫千月,是汝南王府世子别院管事,不光这一趟,往后,北地的五家车马行,两家酒肆,你只管明面上的生意,旁的统由我管,这是爷的吩咐”
千月看着眨着眼睛,迟疑着看着他的李福贵,叹了口气,
“这北三路的生意,少夫人统交给了爷打理”
李福贵笑着连连点着头,看着千月问道:
“千管事说的,我也不懂,也不问,千管事只说,让我做什么?怎么做?”
“不要叫我千管事”
千月烦躁的叫道,微微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才接着说道:
“这一趟,你明面上是查年帐,暗里,各个铺子里,要安插些伙计、帐房进去。”
千月从几上掂了张纸片出来,递给李福贵,
“这是各个铺子要安排进去的人数,你看看,”
李福贵仔细看了两遍,将纸片还给千月,点了点头,
“我记下了,车马行的人多了些,能不能分几次安置进去?千管……千月管事,你不知道,北三路的铺子,伙计年底卷铺盖的极少……”
千月抬起手,打断了李福贵的话,断然说道:
“不必,五家车马行,明年要接发往北三路的军需转运差使。”
李福贵眉飞色舞的连连点着头,千月看着李福贵,又皱起了眉头,
“你做生意,难道就不讲究个喜怒不形于色?”
李福贵满脸笑容的说道:
“又不是在外头,老这么屏着,那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哼”
千月被李福贵回得闷“哼”了一声,接着吩咐道:
“你和我,这会儿还有重要的差使。”
千月顿了顿,上下打量着李福贵问道:
“太原府的酒肆掌柜……”
“是我家大小子,前年才接手做了掌柜,因那一处,少夫人说,太原府不如别处,掌柜的不能外请,要自己人,我才让我家……”
“我又没问你这个”
千月闷得只觉得血都要涌上来,爷让他跟这样的生意人打交道,真是要命他是要人命的人,习惯了一言不发,只挥刀杀人。
“那千月管事要问什么?”
李福贵好脾气的哈哈笑着问道,千月又深吸了口气,冷着脸说道:
“有极要紧的事,要太原府掌柜去办。”
“千月管事只管吩咐,我写了信过去就行”
李福贵笑着满口应承着,
“不用,你写封信,现在就写,旁的统不要说,只让太原府掌柜万事听持信人调遣就是”
李福贵连连点头答应着,千月敲了敲车厢板,满身喜气的小厮几乎是立即递了笔墨纸张进来,李福贵伏在几上,凝神写了封信,交给了千月,千月接过,扫了一遍,亲手封好,盖了漆封,叫了小厮进来吩咐道:
“给星五,立即启程。”
小厮答应着接过信,片刻功夫,就转回来禀报道:
“回爷,星五已经启程了。”
李福贵茫然的看着听着,千月转头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低声交待道:
“刚才接你过来的,叫钱明,从今天起,就让他跟着你,往后,万事都要留心”
李福贵面容郑重的点了点头,
“多谢千月管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