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声音还是如此包容韵梁,却让百里云昭犹如雷劈,愣在了原地,苦涩着声音:“由我而起……由我……”
似有微叹唤回思绪,那人缓缓道:“你循着它的灵气而来,却让她承受了本不该有的天赋。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小郡主平白受此恩惠,自然要以劫数还之。”
百里云昭听得清楚,脑里混沌了一片,那人的声音如光点落在了其中,好似让他想了什么,却又在指尖轻巧流失,抓不住,看不清……
“百里云昭……”那人瞳中,似有微黄的火焰跳跃,映在了眼中,混在了呼吸之间。
“去将百里家真正的功法修成,自有人带你去寻她。”
云起雾动,缓缓遮挡了那人的身影,白眸似在他面扫过,那人隐在了霭霭之中。
温暖床榻,一人猛然坐起。
似有什么余音绕在他耳边,细细听着,却是那神聆缓缓浮沉:“你要记得……两界相隔……生死难依……你……终归……”
一滴汗珠滚落眼角,最后的字眼滑过耳蜗,恍惚散尽。百里云昭眼神一凝,脑里一阵清明。
黄粱一梦,又岂是真的一梦黄粱……
百里云昭握了握拳。
是不是他还不够果断,是不是他还不够绝情,才惹得她要遭受这番劫难……
屋外的风吹着树影微微晃动,阳光投下,温暖明媚。就像她的笑容,只要稍稍忆起,就能夺去他所有的心思。
她一向顽皮,总是跟在他身后折腾,即便他开始躲着她,她也是锲而不舍地追着他。她的衣裙都是华丽繁琐的,他从来都不懂,为什么她穿着这样的衣裳还能追着他跑。
她说,百里云昭,不许和王府的郡主说话。他便避着所有皇叔的千金。
她说,百里云昭,不许看什么京城第一美女。他便再也不与其他少年出去胡闹。
她说,百里云昭,不要回蜀地,我舍不得。
他苦笑着……在这个遥远的地方,遥遥地看着京城的方向……
她的裙角一向是粉嫩如花的,连带他也喜爱上了粉色。
沐落依,你在哪儿……我怕与你两界相隔,如今才知道,哪怕是我死去了,也不想察觉不到你的踪迹……
双拳紧紧握起身上的锦被,百里云昭狠狠呼出一口气。
沐落依,你等着,我一定救你!哪怕两界相隔,哪怕生死难依!
“真正的百里家功法!”百里云昭沉声念道,被子一掀,套上鞋袜跑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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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月返回时,冷云雅已经睡了。
好在诗意早就将热水备好了,凌月不习惯别人伺候,诗意便将所有人遣了出去。
沐桶盛着热水,氤氲出一片水雾朦胧,香柏木的气息混着水面上的花瓣,清香袭人。凌月掏出瓷瓶,将那透蓝的液体微微倒了一点,混进水中,一瞬不见了颜色。
不知是不是水汽太热了,脸颊下竟微微烫了起来。
在无旁人的侧间,凌月尴尬地咳了一声,褪去衣物躺了进去。
温热的水细细裹上全身,每一寸的皮肤仿佛能呼吸了一般,将疲惫与无力缓缓洗去。花瓣遮去了水下的美好,只有雪白的小脸上晕开了脂粉的光泽。
周身的伤口只有在入水的一瞬间痛了一下。
凌月舒适地闭上眼,所有的痛楚都已散尽,甚至能感到伤口在极快地愈合着,连同白绢下的一起。
微微倦意袭来,凌月倚头,靠在了桶边。
雾气之下,那本是极为灵动双眼竟沾染了一丝媚意,缱绻如水,长睫云霭。
樱红的唇色也被衬得水光点点,湿透的黑发缠上了面颊,又晕在了花瓣中。黑与白,粉与红,色彩分明,又似揉在了一起。
双目微阖轻眨,流盼着轻灵稚气,嘴角带着浅浅笑容,温柔又似添了一分别样妩媚。绵长呼吸,带动水波花浮,凌月丝毫没有察觉自己的变化,神思缓缓陷入沉睡。
门处传来轻微响动。
凌月微微一颤,打起精神来。
轻柔的脚步缓缓靠近,诗意捧着托盘转进了屏风。
“凌姑娘,让奴婢给你洗头吧。”见她望来,诗意笑道。
托盘上叠着一件衣裳,月白颜色一如她破碎的那件。
凌月低声回道:“那便有劳姑姑了。”她实在困极了,但是头发却真是有些脏了。
诗意极快地放下托盘,将发露润在手心:“凌姑娘就小憩一会儿吧,奴婢自会打理好的。”
凌月“唔”了一声,只觉诗意十指微微插/进发间,力度适中的按压着,舒适之极。
这孩子就这样在水中睡着了,诗意不由笑起,她好似与刚见时候不一样了,那眉眼之处褪去了一些稚气,真是与湄儿姑娘更加的相似了几分……
手下的力度越发仔细,诗意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不仅是王妃肯定了她的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