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云观中空前拥挤。
大部分的人分布观外,观内,正中广场摆满桌椅,各门各派的骨干围在祭台之外。
祭台上,香烛鼎盛,青衣道长须白严谨,盘坐蒲团,唱诵着经文。
冷云雅坐在上首显眼的地方,面上凝着庄重的神色,只有身旁的百里云书与诗意才能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
百里云书手侧,正是姜逸凡,此时的他,正襟危坐,面色坦然,仿佛对道经十分感兴趣一般。
另一侧却是一身云鹤官服的男人,依稀有四十来岁,精神抖擞,仔细看着,却又带着一点狡黠的气度。
男人身侧紧紧挨着洪夫人,她本保养不错的脸上疲态尽显,眼下乌青,不时地看着身边这人。
这人自然是蜀州知府洪森。
不过几天时间,他却是没料到自己一双儿女能在慈云观出纰漏。而他这个夫人,根本就是愚不可及的,连两个孩子都看不住。
他又不能明着向镇南王妃要人,谁不知道,镇南王对王妃的宠爱,他若轻举妄动了,指不定镇南王一回来,再也不愿意找什么由头,他就完了……
洪森的心情极度不好,只是他平日将忍惯了,这点隐藏能力还是有的。身边的愚妇他也不想管了,等道会结束,他还得想办法找到龙儿和芊儿才是……
想了想,洪森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姜逸凡。
那公子依旧面色从容,一丝不苟的听着道文……
一段道经诵完,殿旁的道士敲响铜罄,其声悠扬绵长。
小道童托着红木盘缓缓上前,盘上搭着极为精美的道帛,一把漆黑的长剑放在其上。
台上的道长郑重的将木盘接过,郑重地放在香案之上,又是一声罄响,道长沉稳的声音复而响起……
比之山上的庄严,山池横呈的山腹里显得比以往更加冰冷。
老道的身子愈发佝偻,波光反照着他的脸,灰白的厉害,仿佛没了生机。
外人的气息从入口出传来,老道低沉沉地笑了几息:“公子大驾光临,恕贫道行将就木,不能起身恭迎。”
三人步入,寒枫舒默站于两侧,为首的赫然是应该在聆听道会的姜逸凡。
“行将就木?”温和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却难分好坏。姜逸凡负手而立:“只怕是要修成大道,与天同寿了吧。”
老道笑得愈发放肆:“公子这般睿智的人物,却不知道什么是‘养虎为患’,莫不是你们离了中土太久,连祖宗的智慧也忘记了吧。”
“养虎为患?”姜逸凡勾起唇角,“道长自喻为‘虎’,本公子却半点也不觉得。”
“哼!”老道身子猛然一抖,“贫道是不是虎,待贫道修得魔身后,再来与公子说道一二……”
腐烂的气味儿从老道身上散发,顷刻间充斥着整个山腹。
笑意变得奇怪而诡谲,老道的身子如烂泥一般,融在了池边。
灰败的道袍裹着黑黄的一滩腐物,圆润的珠子失去了支撑,瞬间掉在袍上,滚动几圈,一声轻响掉入山池之中。
舒默嫌弃地遮住鼻子:“没想到这牛鼻子老贼,魂与身都这般恶心。”
“贪得无厌。”寒枫封住呼吸,也觉得那滩污物实在恶心。
姜逸凡道:“贪,才是破绽。”
不含温度的眸中,山池水波澜不起,寒枫忽而了然。
身前那人举步上前,道:“虚微子此人恶而贪,临走也不忘带走冒牌的天玑珠,倒让本公子找到了阵法的弱处。”
“天玑珠是冒牌的?”舒默诧异,他一直认为黎主和公子对那老道太好了些,果然还是留了一手。
姜逸凡并未回答,周身结起一层淡白的结界,飘入池中。
两人对视一眼,寒枫也布上结界,紧随而去。
舒默蛇信一吐,竟化作原身长蛇钻了进去。
“喂,寒兄,那冒牌的天玑珠是从那里弄得?”偌大的蛇头靠近那人,悄声问道。
寒枫直视前方,紧紧跟在姜逸凡身后,口里答道:“那是补天石掉下的碎片,灵气与女娲石相近,故此能勘到魂魄灵力,更能察觉灵珠的气息,除此之外,应是没有什么用的。”
“哦……这样啊……”舒默浅笑,蛇喉却是嘶嘶作响。
狐妖确实比他和主子好,至少黎主从不与他们说起这些小事。
只不过主子迟早杀回蛇岭去,亲疏远近并没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他该怎么在这段时间里,好好提升自己的妖力才是,黎主……公子……远没有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山池很深,越往池底越是黑得厉害。
三人半点不受影响,池底的景物在眼中,不过是比平常暗了一些罢了。
一路下来,并不见半个生灵,整个池里死寂一片,若是寻常人物,只怕立时心惊胆寒起来。
姜逸凡落在池底,双脚似立,悠闲之态恍若谪仙。
衣袖挥动,满是仙光的阵口出现眼前,似门扉伫立,云卷其中,好不玄妙。
姜逸凡带起冷笑,眸中黑沉沉一片,不带半点犹豫,跨进阵中。
眼中景色豁然开朗,脚下山岩坚硬,似站在了山间悬崖之上。朗风吹拂,入目尽是悬浮山岛,若添些鹳鹤鸟兽,倒也极似仙界景色。
寒枫舒默也自阵口出现,舒默已恢复人身。
阵口一阵波动,隐了下去。
舒默一阵微诧,仔细看了一圈,笑道:“没想到,慈云的老巢竟然是这般模样,这里莫不是昆仑仙境吧。”说罢,嗤笑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