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时,天已经黑了,邓属提着灯笼在前,我与萧秀跟在后面,与胡平青等人正面相对。腊月十六的月亮很大,能很清楚地看到对面那群人。
对面四人都拔出刀成防守状,人人皆着金吾卫官服,唯有一人的衣服不同,并且神色镇定,刀也只是出鞘而已。再端详这人,高七尺有余,眼睛炯炯有神,身材魁梧挺拔,与往常所见的大多将士不同,即便是月光下,也能让人感到英气逼人,这人许就是胡平青了。四人身后绑着一个犯人模样的,应该就是胡八了。
“尔等何人?速速退让一旁,否则小心性命!”其中一人冲我们喊道。
我学着张仲清和李叔和说话的音调,手中拿着萧秀出发前给我准备的鱼符,回道:“嚯···好大的口气!”
“王锦!”此时居中的胡平青立刻喝止,接着对我们抱拳,开口道:“我等奉天命行事,还请诸位行个方便,不要两相为难。”
“阁下可是胡中郎?”我问道。
胡平青回道:“正是在下,不知阁下何许人?”
“咱家乃杨枢密手下内官,口衔天命而来。”我拿腔作调地答道。
胡平青听罢,立刻命众人将手中的刀收起来,接着问我道:“阁下如何自证身份?”
“此乃陛下命咱家带来的内廷鱼符,胡中郎可与自佩鱼符相比对,看是否‘合同’。”我说完,亮出手中鱼符。
胡平青示意王锦过来拿,接着与自己的鱼符相合,之后亲自送回,恭敬地问我道:“贵使趁夜至此,定不寻常。有何天命,请上宣。”
“右金吾卫翊府中郎将胡平青听旨,陛下口谕:人犯胡八,干系重大,朕欲亲审。爱卿将人犯交于来人后,从此不许跟任何人提及此人。另外,此为密令,今后亦不可与任何人提及此事。若此事流传出去,今日在场的所有人,皆无生还之机,亦将祸及全族。”我假模假式地说着,心想反正胡平青也没见过陛下,怎么说他都无法考证真伪。
胡平青行礼躬身,没有立刻奉旨,反而问道:“胡八都已经审清楚了,陛下这是作何?”
“陛下又曰,若爱卿已审,所知之情,尽皆忘去,不可说,不可问,不可答。”我继续乱编道。
胡平青依然有些不想服从,争道:“可是······”
“胡中郎,你是想抗旨不从吗?”我威怒地打断他,问道。
胡平青忙答:“微臣不敢······”
“既然不是,还不速速领旨?难道你想让在场的所有人与你一同陪葬吗?”我叱问道。
胡平青摇摇头,无奈地回道:“哎···微臣敬领敕谕!”
“陛下又曰,诸位爱卿皆劳苦尽职,每人赐十金以慰辛勤。”萧秀在一旁也有模有样地说道,接着让邓属从马车里拿出金子。
胡平青不出意外地拒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皆微臣份内之责,不敢愧领余恩。”
“咱家奉劝胡中郎收下为好,否则陛下岂能安心?纵使你无所畏忌,他们三人呢?万不可意气用事,还需仔细掂量!”萧秀继续说道,言语中带着威胁的口气。
胡平青看了一眼身后,不再多言,咬着牙,脖子都凸出青筋,双手接过金子。
我见状,便安抚道:“胡中郎既已领命,便不必躬身了!今后还需胡中郎和诸位缄口莫言,咱家的性命可都系于此,拜托了!”
胡平青起身,冲我点点头,将接过的金子递给身后,又说道:“贵使,冒昧问一句,陛下将如何处置此人?”
“陛下会如何做,咱家不敢妄言。不知阁下可愿听咱家一句,关于此人,阁下就当从未听过、见过,不要再提及了。否则不止今日在场的众人无法活着,连陛下也将陷入危境。”我对他回道。
胡平青吃惊道:“怎会如此?”
“胡中郎大概不知,昨日鱼弘志带兵上殿,威胁陛下。”我答道。
胡平青睁大了眼睛,惊诧道:“什么?他怎敢如此?”
“胡中郎既然审过胡八,应该明白此人对于鱼弘志的重要。若胡八被公开,鱼弘志必会逃过此劫,今后想制住他,怕是再没机会了。这世间很多时候,知其罪易,治其罪难。哪怕朗朗乾坤,昭昭烈日,却依然会有阴暗处。但并非所有阴暗的都是邪恶,还有一些是为了保护一心向善的普通人和寻常心。当看到那些不可见人的可恶之事时,不要愤怒,愤怒会让人失去理智。最好的做法,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并非作恶,只是让那些心怀恶意的人,得到应有的报应!恶本就不会止于善,那些感叹‘冤冤相报何时了’的伪善,只会纵容恶,让恶更加猖獗。只有让恶自食其果,恶才会真的明白恶的可怕,才会让恶人不敢作恶。胡中郎,你或无法体察陛下的难处,但还请务必严守秘密。今日我等便衣至此,就是怕被人察觉跟踪。兹事体大,万望勿言!说句不该说的,陛下时日无多,若不能除掉鱼弘志,陛下如何能安心离去?”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道。
胡平青低下头听完,再抬头看着我,皱眉回道:“平青明白了···请贵使回禀陛下,关于胡八和今日之事,过后我等皆会抛之云霄,绝不再提。”
“如此甚好,咱家定会如实禀告陛下。那胡八,咱家就先带走了。尔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