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睡了多久。
柯七律恍惚中觉得自己躺在一汪苍茫无边的大海上,似一叶随波逐流的浮萍,飘摇无依。海面起了风,腥咸的气味在呼吸间肆意蔓延,封住她的口鼻,一点点夺走她渴望的空气。忽然,不远处的海面极速变幻,眨眼的功夫就出现了一湾巨大的漩涡,漆黑的海水钻入那幽深洞里,仿佛能吞没整片天地。
柯七律想要呼救,但身体像被施了魔咒动弹不得。她绝望地闭上眼,在一片天旋地转里跌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冰冷入骨入髓,她忽然想,是不是现在的秦城也这样痛苦。
梦戛然而醒,熹微的光线自头顶木板的缝隙里铺下来,带着梦里出现的腥咸气味。
她有片刻恍惚,直到晃动手腕听到一声脆响,才想起自己早被囚|禁了起来。环顾四周,因为光线太暗的缘故,看不清具体的景象,只能瞧个轮廓,这里应该是间库房,存放着大量的事物和饮用水,对面整齐地摆放着一排潜水装备。她很清楚,昨晚自己还那间空荡荡的仓库里流干了眼泪,如今一觉醒来,就出现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她睡眠一向很浅,可是却丝毫没有察觉,很奇怪。
就在她努力回想这是什么地方时,便听到头顶有脚步声接近,轻轻的,缓缓的,最后停在了上方。
木板随即被打开,原本微弱的光线霎时如同泉涌,一股脑地钻了进来,照得四下灯火通明。
“睡得好吗?”
那人的声音带着淡淡笑意,随着他的接近,柯七律嗅到了刺鼻的烟草味,不自觉地掩住口鼻,眉头皱得很紧。
“这是什么地方?”
“海上。”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哪儿?做什么?”
白桑背光而立,两指夹着烟看上去很慵懒,眯着眼睛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
“不知道。带着总比解决掉要好,不是吗?”
柯七律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是梁萧,那么她还算有些了解,但现在这个人变成了白桑,一个她听都没听过的名字,而且很显然,他和秦城之间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这让柯七律无所适从。
他说什么,做什么,都似乎毫无头绪,让人琢磨不透。
“那我可不可以知道,你为什么要抓我们?”
白桑一听就笑了:“原来秦城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几个月前,他开枪打死了我亲弟弟,我发誓要他全家陪葬,当然,这个全家里……”他说着便凑过来,俯首在柯七律耳边低低地说,“包括你。”
烟草味太重了,柯七律被呛得流出眼泪。
白桑俯身的动作不知怎的,忽然顿了顿,然后在他都有些诧异的表情里,他竟下意识地将手中的烟丢向了角落。
烟头带着火星连跳几次,最后撞在墙壁熄灭。
气氛忽然沉默下来。
柯七律不解地看着他,他目光同样划过一丝茫然,而后飞快直起身,冷冷地同她对视。
“谢谢。”最后还是柯七律先开了口,对他不咸不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白桑这回没笑,眸子眯起来,默了很久忽然问:“很想见他吗?”
想。
当然想。
连做梦都在担心,但柯七律的表情却十分平静。
“不想,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为什么?”白桑觉得奇怪,忽然间有些看不懂眼前这女人,“不是很爱他吗?”
“就是因为太爱了,所以见不得他受一点儿伤害。”柯七律冲他无奈地扯了扯嘴角,“还有事吗?我有些累,想继续睡会儿。”
白桑轻轻偏了下脑袋:“不吃不喝,现在连路都懒得走了,你这样下去,撑不过两天。”
她无所谓地摊摊手:“我不在乎,撑得过又能怎样,你会放了我们吗?”
“不会。”
“所以还是不必了,我没胃口,也没那个心思。”
话毕,柯七律就当着他的面躺了下去,脑袋枕在那条被铐着的手臂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白桑没走。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望着她柔和的侧脸,仅仅三四天的时间,她整个人就消瘦得厉害,原本一头光亮的黑发变得毛毛躁躁,脸色是不健康的苍白,如果再靠近些,或许他还能看到她眼角干涸的泪痕。
不知这么看了多久,白桑忽然不屑地哼笑了声,转身离去。
就在房内光线锐减的时刻,柯七律蓦然睁开双眼,那里面酝酿着压抑的恨,缓缓在眼底流淌。
她永不会忘记,这男人在秦城身上扎的那一刀,干脆利落的一刀,总有一天,她会替秦城讨回来。
…………
陆路偷渡的风险大,时间也太长太熬人,这只表面看去破旧的渔船,悄无声息地开出了南海,朝着马六甲海峡驶去。
白桑走上甲板,迎着海风眺望被余晖烧得通红的海平线。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水路偷渡。
记得当年带着白林亡命天涯,他们想过去很多地方,最终选择缅甸是因为收养他们的老头据说有亲人在那里,可惜直到现在,他也没找到那个所谓的亲人,兴许早就死了。那时水路还管得不严,他和白林趁夜藏进了一艘开往缅甸的货船底仓,没料到货物居然是一笼一笼的野生动物,他们就和动物的粪便共度了十晚。没吃的就吃动物饲料,没喝的就和动物抢水,白桑回想起那十个暗无天日的夜晚,竟也不觉得苦。
他低头瞧了眼裸露的右手臂,即便做过修复,但那块儿丑陋的伤疤这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