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晚上,窗外乌云滚滚,往日里调皮的月牙儿也躲进了云层之中,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娇羞状,山风阵阵吹来,不免让人觉得有些阴冷,真真是个偷鸡摸狗,奸计得逞的好日子。
映着桌上的半截红烛,昭阳整个人趴在床上绣着她那半吊子的十字绣,既然把它带来了也是缘分,所以她决定有始有终地将它绣完。一旁的苏无虞倒是不像昭阳如此不务正业,他的薄被半搭在身上,腿上堆了一小捆干草,手上正忙不迭地编着一个小草筐。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他的伤口都在渐渐愈合,眼也能睁开一大半了,整张脸不似从前般那么肿,一下子像是小了一圈。
每每夜幕降临,他们俩经常会像这样兀自沉默着忙活自己的,倒是真有点老夫老妻的味道。而在白天,很多时候苏无虞也总是这么安安静静的,不睡觉的时候会发发呆,要么就是在昭阳的允许之下做些编草筐这样的轻活,每当这个时候,昭阳又总会鬼摸脑壳般在脑海中蹦跶出譬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这类矫情的词。
这不,在第三十八次终结了自己的臆想后,昭阳突然想到了还有正事未办,借着昏黄的烛光,她偷瞟了一眼身旁的人,清了清嗓子,“无虞啊,你觉得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呢?”
苏无虞许是没想到昭阳会这么问,先是愣了愣,而后才缓缓吐出三个字,“很开心。”
“嗯,我也很开心,”昭阳几乎是脱口而出,“这山里环境好,空气好,待你身子好了我再教你耍耍太极拳什么的,噢,就是我这几日教程嫂程伯的那套,包你延年益寿。”
哪知,苏无虞听罢昭阳的话,原先望着她的眸子却似有些暗了下来,他垂首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只轻说了声“好。”
昭阳被他这没由来的反应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纳闷,看来他并不喜欢打太极啊,也是,这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爱耍的东西,自己还是不要强迫他为好,于是又继续恢复正题,“那你觉得程嫂和程伯待我们可好?”
这回苏无虞倒是不说话了,只见他放下了手上的草筐,转而又重新抬首迎上了昭阳的目光,“昭阳,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咳,她掩藏的有这么差吗,不过既然这么快便被苏无虞发现了自己的心思,昭阳倒也懒得拐弯抹角了,索性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后天我想和程伯一起启程去采梅兰藤。”
话音刚落,只见一旁的苏无虞听后怔愣了片刻,脸上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转而淡然地开口道,“你与我说这话,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嗯?什么意思?”什么怎么想,想去采药啊,昭阳在心中暗自嘀咕。
他轻叹了一口气,“你只是想知会我一声,还是,还是想与我商榷。”
“自然是在与你商榷了。”昭阳不假思索。
苏无虞听罢似是松了口气,可眸子却又垂下不再看昭阳,只低声道,“若你只是知会我,我自然无话可说,但你若是与我商榷,我,我是不愿你去的。”
好小子可真会说话,绕了个圈子楞是挖坑让自己跳啊,不过昭阳也早料到他不会那么容易同意的,这不还是兵来将挡,“程嫂与程伯待我们这么好,我们给人家添了这么多麻烦,我是想多个人的话便可以多采些那什么藤卖钱嘛。”昭阳也放下手中的十字绣,转而以一种矫情至极的柔弱诚恳之态望向苏无虞。
昭阳满含期盼地眨巴着眼睛,本以为此招屡试不爽的,可没想到偏偏今晚竟然老马失蹄了,“你这样看我也没用,梅兰藤长于深山,你一个姑娘家去实在不安全,我也知给程伯他们添了许多麻烦,待我好些了便去帮着程伯一起砍柴,你且不要担心了。”说罢,他竟还将脸别了过去不再看昭阳。
“那怎么行,即便你身子好些了也还是要多歇歇的。”昭阳为他的行为震惊之余,很快又在心中上升了一级备战状态,看来得再放一招狠的了。
于是,只见她迅速带着被窝朝苏无虞身边挤了挤,紧接着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脸上则是努力呈楚楚可怜状,“无虞啊,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最受不得就是欠人家情了,何况还是救命之恩,你看我这几天为了思索如何报恩简直是寝食难安,我怎么觉得自己瘦了好多呢,头好像也有点晕,再这么茶不思饭不想下去,我只怕……唉。”
“真的?”苏无虞有些将信将疑地回首望向昭阳,思索了片刻道,“可我怎么觉着你夜里睡得挺沉。”
“我这不是怕吵着你嘛,其实我是在安静的思考啦,你不信吗?你昨天夜里一共咳了三十三下才睡着的,前天是四十二下,大前天是四十下,大大前天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昭阳开始举例说明,而事实也表明她的胡诌技巧尚可。
此时的苏无虞颇有些错愕地望着身边的人儿,少女原先肤若凝脂的明媚脸蛋此刻在昏黄的灯光下蒙上一层柔和,一对乌黑而透亮的眸子灵活地转溜了一圈后直勾勾地望向他,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他又岂会不知她此刻定是又在心中盘算着什么小九九了,可当他瞥见那眸中时不时闪烁而出的期许之后,却又怎么也狠不下心去戳穿她。
不过,这事毕竟关乎到她的安全,他必然没那么容易妥协,“可你方才还吃了个包子呢。”于是,苏无虞又柔着声换了副说辞。
哪知,说到这儿,昭阳就更加振振有词起来了,“那还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