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元央领过旨后,凤仪宫的晨会也差不多要散了。元央特意上前和庄妃说话:“娘娘今日这身衣衫,真是既好看又庄重。”庄妃适才在宫中的表态显然是亲近元央的,故而元央投桃报李的递了笑脸过去。
庄妃的年龄在后宫之中算得上是大的,虽是一贯以端庄温婉示人却也尤其注重保养、打扮。她今日穿了一件绯色绣西潘莲的纱袄,更显得肤白若雪、绿鬓如云,确是好颜色。她笑着颔首,算是应下了元央这略有些浮夸的奉承,淡淡道:“元嫔今日亦是不错,人逢喜事精神爽,一看便是容光焕发。”
这是说她今日晋位的事。元央连忙低头谦虚道:“妾不过是仗着年轻罢了,娘娘莫要取笑......”
庄妃闻言微微颔首,心中对元央过于快速晋升的郁气不知不觉也散了去,颇有些复杂的看了看元央:后宫历来最是磨人,当真是“天上一日,地下一年”,任是铜皮铁骨也要跟着磨去一层皮。元央如今不过初初进宫,等她经历了那些事想来也再不能有现今这样的朝气。到时候,陛下的兴趣大约也要尽了。
庄妃心中是这般想的,反倒更添了几分宽容,故而对着元央也甚是大方:“你先回吧,来日得闲再来本宫宫中叙话。”
元央扬起唇微微一笑,有礼的退后一步,目送着庄妃离开。等那一大群太监和宫女列队离开,元央亦是打算回去,可她一转头却见一身湖蓝宫装的柔妃正凝目看着她。
柔妃本就是世间罕见的绝色美人,当她凝目看人的时候,一双美目好似波光潋滟,好似江南那潺潺流过的春水。若是男人被这样的目光望着,怕是要心魂皆失,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觉心甘情愿。
可元央被她这样看着却觉得渗得慌。她眨眨眼,干脆弯了弯唇角,对着柔妃温柔一笑——反正现在是在凤仪宫前,柔妃总不能连面子都不要就上来动手。
柔妃眸色渐渐转深,忽然抬步走到元央跟前,柔柔一笑:“皇后娘娘常说,既是入了后宫,自然是一家姐妹。既是一家姐妹,我们二人日后也该好好相处才是。元妹妹,你说对不对?”
元央并没有被柔妃这般忽然转变的态度吓倒,从容应道:“皇后娘娘的话,自是没错的。”
柔妃定定的看着她年轻美貌的面庞,忽而伸出她那仿佛羊脂美玉雕成,丰盈不见肉、纤美不见骨的细指,在元央的面上抚了抚,意有所指的道,“说起来,本宫入宫也有三年了,被妹妹你一衬,倒真是成了惹人厌的老人......”
元央只觉得那柔腻白皙的手指冰凉滑腻如同毒蛇的性子,柔妃的言行恶意远胜过善意。她退后一步,垂下头,状似恭敬的道:“妾蒲柳之姿,一如萤火,安敢与娘娘这皓月争辉?”
柔妃好似被逗笑了,抬手用衣袖掩着唇的笑出声来,犹如银铃一般的动听。随即,她便玩笑似的道:“元妹妹真是会说话,怪不得陛下、皇后娘娘、还有庄妃姐姐都这般疼你......”
元央应道:“陛下更疼柔妃姐姐呢,昨日回宫后立刻就去见姐姐了......”她好似刚刚发现自己失口,连忙捂住唇,端出一张苍白无辜的脸庞,欲盖弥彰的喃喃道,“妾并不是故意要提起陛下泼姐姐一脸汤水那事的......”
柔妃面上绝艳动人的笑容再也端不住了,她几乎是立刻就冷下脸来,翠羽似的眉也拧了起来。她狠狠的瞪了一眼元央,随即便转头打量了一下边上的几个宫人,好似能听到那些人心里头的讥笑似的。
“好,好,”柔妃一字一句,压着喷涌而出的怒火缓缓道,“本宫倒是真不知道元妹妹竟是这般会说话!”她满腔怒火,恨不得上前赏元央这个管不住嘴巴的蠢妇一巴掌,偏偏这是在凤仪宫前,她又刚刚受过皇后训诫,发作不得。柔妃咬了咬牙,用力拂了拂袖,转身离开。
元央一脸“惶恐”的目送着柔妃离开——反正柔妃已经恨上她了,债多不愁,不气白不气。元央故作忧愁的叹了口气,一边低头理了理自己平整的袖口,一边侧头和碧叶叹气:“柔妃姐姐真是个急脾气,这才说了几句话,就急匆匆的回去了。”
碧叶默了默:不走的话,站着给你群嘲吗?她深刻发扬了沉默是金的准则,扶着元央的手回兰漪宫。虽然元央如今已是嫔位,按理是可以有自己的步辇的,只是现下还未备好,只得一路走过去。
元央早上为了看柔妃的笑话,故意起得早,结果来回走了一路,现下早就困倦了。她想着现今也无甚要事,索性起身去往内室,准备补个眠。
兰漪宫的人久经考验,大约也知道元央这怠懒的性子,早早暖好床榻,上前替元央脱下外衣,服侍着就寝。
临闭眼了,元央忽然想起来午膳一事,连忙吩咐道:“到午膳的时候再来叫我。”等下头的人躬身应下了,方才心满意足的抱着被子睡去。
结果她一睡竟是生生的睡到饿醒,胃里难受,正打算开口叫人。只是她一转头才发现自己的头发被人压了一段,侧头一看便见着床榻边上还躺着一个人。元央吃了一惊,微微张大嘴巴,瞪着眼看着那人。
那人本还闭眼歇息,大约是睡得不沉,察觉到了投在面上灼热目光,长长的眼睫慢慢上扬,睁开了眼。他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看着元央,缓缓道:“醒了?”他声音少见的带了点困意。
元央偷偷戳了戳休眠的系统,顺便看了眼刚列出来的晴雨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