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似乎是真看上这东西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的,间或插问一两句。
余耀从他们的交流中,听到男子的奶奶是津门人氏,更是确然了自己的判定。
津门这地方,毗邻京城,袁世凯小站练兵,北洋军阀由此起家,再加上清末租界不少,满清一倒,不少皇族王公之后跑了过来,溥仪后来也在这儿待过;所以,落下了不少好东西。不少玩家都喜欢跑到津门去淘宝。
而且呢,好东西一多,也给高仿提供了基础和门路。就在民国时期,津门出了不少字画和瓷器仿古的字号。
不料,这老者似乎也是个懂行的,一听津门,转弯抹角又问了几句,带出了一个老字号:同泰祥。
男子一听同泰祥,说好像听奶奶生前提起过,不过他不甚了然,不知道这同泰祥是干什么的。
而老者听了这话,眼中顿时闪过几分犹豫,开口道:“既然一百万你还不舍,那就算了吧!”说着便退出了圈子。
余耀对沈歌耳语道,“同泰祥是民国时期津门最擅长仿制明清官窑的一个老字号。这老头儿估计知道,这一下子给挂上钩了。”
其实,就算东西是津门来的,人家奶奶也知道同泰祥,这东西也未必就是同泰祥仿的。可这六方瓶毕竟不是三瓜俩枣的价儿,这一联想,即便看不出疑窦,也容易打鼓。
余耀是本来就看出来了,这老者没有余耀的眼力,一开始肯定是当成真品的。但聊出了同泰祥之后,却在犹疑之后退缩了。
“我好像听爷爷说过。”沈歌点头。
同泰祥仿的明清官窑器,主要集中在二三十年代,品种很多,数量很大,当年就让不少人打了眼。而且,字号在津门,烧制却是在瓷都。
据说,同泰祥还给溥仪“定制”过“宣统年制”的瓷器。同时,溥仪的随从们,还从同泰祥买过不少;干什么呢?调包!换走溥仪带出宫的官窑真品。
还有一些满清的遗老遗少,到了津门之后,拿着手里的真品,比样子去同泰祥做高仿,然后把仿品卖给军阀显贵。甚至有些军阀显贵,明知道同泰祥做的是高仿,也去买来,摆在府里充门面。
老者和男子这一番交流,让余耀基本有数了,这男子不是骗子,他就是被蒙在鼓里了。
同泰祥的东西,当年不少行家都打了眼,何况他了。再者,他奶奶是津门人氏,而且他不了解同泰祥,那种眼神的自然反应,是装不出来的。
“走吧。”余耀对沈歌说道,“这东西咱不能买,可当众揭穿又太残忍,是福是祸,让他们各安天命吧。”
沈歌有点儿犹豫,但最后还是跟着余耀走了。
古玩行里,每天都在发生着形形色色的故事,或许你不经意间就成了故事里的重要角色,但更多的时候,只是个看客,改变不了什么。有时候是没有能力改变,有时候是有能力改变,却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出不了手。
走出去一段距离,沈歌还是闷闷不乐,对余耀说有点儿堵得慌。
余耀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事儿还能怎么办?就是三条路,一是当圣母,当真品买下来帮他;二是主持‘公义’,当众揭穿他;三是咱们现在这样,只是个看客,让事情自由发展。”
“我知道。就是觉得不舒服罢了。”
“你啊,自小在优越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刀子嘴豆腐心。这行里的事儿,你即便知道不少,可······”
余耀还没说完,沈歌就掐了他一把,“谁刀子嘴了?”
“好好好,豆腐嘴豆腐心。”
“那也不对!”沈歌眨了两下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得罚你!”
余耀哭笑不得,“怎么罚?”
“今年春节你陪我过吧!”
“啊?这么快就上门?”
“说什么呢?我是说出去旅游!”
“这肯定没问题啊!问题在于你不陪父母过年了?他们能同意么?”
“这不是有你么?谁让他们整天催婚的!我就说帮他们考察未来女婿了!”
“行,我答应你,你给家里说好了就行。”
余耀心想,本来今年也想出去走走的,眼下有很多事儿还没有线索,过了年,说不定就要忙得连轴转了。
说完了这个,沈歌的心情好了很多,余耀更是忍不住咧了咧嘴,这哪是罚啊?
沈歌忽而瞪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出去开两个房间啊!”
“呃。我没说开一个啊!”
“想也不行。”
“我也没想啊!”
“就是想了!”
余耀不再说话。没确定关系之前,沈歌不是这种状态,余耀心说自己可能真不懂女人,一时还没适应过来。
两人继续往前逛,沈歌在一个摊子前停了步。
这个摊子的一只红漆碗里,摆了一只玉兔。
质地是和田白玉,有个一寸多长,团着身子,两只耳朵耷拉下来,贴着脖子,眼睛是阴刻线勾勒,嘴巴凸出但很圆润,整体肥肥的很可爱。
摆着玉兔的红漆碗前,蹲着一男一女,看年纪有个四十岁上下,对着玉兔指指点点,在和摊主讲价。看亲密程度,应该就是两口子。
沈歌似乎很喜欢这只玉兔,但看人家在谈价,有些犹豫。
余耀看出来之后,却直接蹲在一男一女的男子旁边,伸手就将玉兔抄了起来。
他这一抄,男子不由一愣,扭头瞪了他一眼,不过没说话。
余耀笑了笑,直接问摊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