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城最开始不敢多吃,二丫便夹了一筷白菜,一块烧丸子给他,虎春也跟着夹了两块肥肉过去。凭城不敢说话,有些受宠若惊了。

四爷眼睛撇着两个女儿,不开心的也夹了一筷子白菜给凭城“会拉车吗?路都认识哇?”

凭城赶紧回答“赁过一辆破车练过腿,肿了几天,路不认识绕远儿多跑跑也没事。”

四爷心里面点头,虎春又喝了一杯酒。

来了一个新人,车场几十号穷哥们都有些微词。像一潭烂泥里被搅和了几下。

这些穷哥们儿看不上这个才从乡间带着铺盖卷儿住进建平车场的小子,认为他做样子讨好四爷和两位小姐。说了不少夹枪带棒的风凉话。

院子不用人说,凭城的汗一落下来便去扫,车库的雨棚也总是他来收起,水缸没了水也总是他一声不吭的挑满。偶尔收了车还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一辆接一辆的擦洗车子——这都不是车夫的活。

于是车夫里面有人跟他较起了劲,凭城并不争辩,带着乡间人的笨嘴拙舌与固执。

凭城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任何车夫的不良嗜好。省吃省和,只为每天多省一个铜子儿。不出三个月,凭城存的钱比其他人多多了。

四爷家的车,骨力硬棒,体面舒适,都是有钱人爱坐的车,凭城得的赏钱也格外多。

乡间小伙子不懂什么叫银行,把自己血汗得来的真金白银交进柜子里,任别人摁上两个章,凭城觉得太过匪夷所思。所以他一凑了个整数,便托在张四爷这里存着。

四爷也乐意帮这么个上进的小伙子。

凭城或拉散座,或去宅门拉包月,每个定数,唯一不变的只是找着了包月便去住宅们,丢了事便回建平车场住。

一日凭城找四爷存钱,给两个姑娘一人带了两个肉烧饼算是礼物。四爷喊他坐下,请他吃酒。问“你存了钱准备做什么?”

凭城吞下一口酒,夹起卤菜咽下“买车,买上自己车,可我还得在四爷你这里住。”

张四爷笑得像个老虎“借给你,一分利?”

凭城摇头拒绝,四爷大笑“跟车铺打印子,还不如给我一分利,比别人便宜多了”

凭城只是说“自己慢慢攒”

二丫知道四爷这种场面上的人,见识过不少事情对凭城这种乡间脑瓜很看不上,太循规蹈矩,太不知变通。

二丫走了神,被虎春一筷子捅醒“很痛啊!”

虎春才不管他“快点吃饭”

然后又聊起家常,今年二丫十岁,渐渐长成一个大姑娘。读书识字的事情对了她的脾性,一点就透,三节两寿张家的礼物也没忘了卢先生和左先生。

虽没有进过学堂,可二丫的聪明让两位先生大为吃惊。左先生找来一份卷子测试二丫,发现二丫基本功掌握得很好,再进高小念一念书就没问题了。

二丫有些犹豫,担心家里不同意。想了想这些年自己存了27块大洋能不能够学费,左先生知道,尽管在北平,女子的识字率也不高,更不要说正经上学了。

“可我怜你是个聪明孩子,不该如此就耽误了,你回家跟家人说,我做保人,你去高小念书并不必交学费,只算书本费就行”左先生带着圆框的眼睛,不是点点头。

二丫红了眼圈,给两个先生深深鞠了一躬“多谢先生教导,二丫原没有想过能有念书识字的机会的,先生大恩,二丫没齿难忘。”

还是卢先生放旷笑道“小丫头精灵古怪,哪里学这些词来。”

一天过去,卢先生送二丫上车,叮嘱道“你回去好好跟家人说,能认几个字对女孩子总是好的,若你能读书,日后不要忘了店里;若你不能读书也仍旧回店里来吧。”

二丫拉着老人温热滚烫的大手,眼泪又要掉下来。

卢医生沉吟一下“虽说天地君亲师,我本不该僭越,罢了,你若肯我就给你取个正经名字,免得叫你爸爸取得不像样,你的大名就叫尔雅,可行得通么?”

尔雅点头称是,从此便改了名字。

卢先生送出来,看着车子慢慢跑远了,尔雅的手还在那里朝他挥舞。

到了家里,尔雅比往常更加勤快,惹得虎春多看了几眼。吃晚饭时,尔雅跪坐在炕上乖乖巧巧的看着张四爷和虎春。

“小丫头又做什么妖?”

尔雅说左先生能让她上高小这些事情,说罢,屋内沉默了一下。四爷挥挥手说“吃饭吃饭”

尔雅偷眼看虎春,虎春也一脸凝重。这饭越吃越压抑,尔雅想自己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认识字,会写会算,已经是家里的一个帮手了。若真是上学,不但不能挣钱,反倒要花钱。心里没底只是不舍有一个读书的机会。

前世的知识已经够用而且比现在更齐全,中学的内容根本难不住她。

也许在上学真是个不划算的事。尔雅心里沉寂,想不念书了也好。

到了快吃完,尔雅说“我不念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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