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钴禄氏的族学离忠勇伯府有些距离,因为钮钴禄一族实在是个大族,前朝四大辅臣遏必隆,孝昭仁皇后,现今宫中的禧贵妃,已经袭了公爵的阿灵阿都出自这一族,家大业大,人口也多,说起来,又诺的祖父的父亲原本是遏必隆庶出兄弟的庶子,后来从嫡支一脉分了出来,这一支又多少有些能耐,但比起嫡系,又实在差了太远,只能仰起鼻息。
族学之中同浦羽年纪相当的,一共有五十多人,坐满了两间阔的屋子,先生还没有来这些年岁不大的公子哥们三三两两在一处玩耍,看见浦羽进来都看了过来,浦羽身量微高,人却消瘦一些,因为继承了来自额娘姣好的容貌,即使他看上去有些冷淡,但还是让人没有坏感,他径自走到最后面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孩子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很快就摸清了浦羽的身份。
“他就是那个被赶出去的.....”
“在外面待了这么久,只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
有人哈哈笑起来,投来鄙夷的光,浦羽却毫不在意,仿佛没有看到听到。
有个沉稳一些的孩子,看了一眼浦羽,呵斥了众人几句:“好了,先生快来了,坐好吧。”
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公子哥竟然十分听话的样子,真就乖乖坐好,一旁的男孩道:“二少爷太心善了。”
这个二少爷不是别人,是阿灵阿长子的二儿子荆浩,大家都习惯叫他二少爷。
张先生一会就夹着书本走了进来,他一贯威严,孩子们多少有些惧怕,张先生的目光扫过众人,在浦羽的身上做了些微的停顿:“好了,今日开始上课。”
张先生的声音不徐不疾,但多少有些尖利,微微眯着眼,摇头晃脑的教着众人读了一遍屈原的离骚,一遍读完他的目光很快就投到了浦羽的身上:“你来将我刚刚读的重复一遍。”
刚刚回来的孩子,只怕字都认不全,怎么可能读一遍就记下,大家都看向了浦羽,浦羽站的笔直,甚至连书本都不看一眼:“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
浦羽的声音还带着几分孩童特有的软糯,听上去十分悦耳动听,他吐字清晰,没有丝毫停顿,就好像已经读了多遍,将离骚熟记于心。
张先生当然知道浦羽是谁,但因为那拉氏的人特意交代过几句,他觉得不过是顺手的事情,就随口答应了下来,却没想到有些看走了眼。
浦羽定定看向张先生:“先生,学生背完了。”
张先生压下心里的讶异,淡淡的点了点头:“你是刚进学的,我难免要考一考你,若是你底子太差,一时半会跟不上,就先要在家里自己补一补。”
浦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嘴角微微挑了挑,但很快又归于平静:“请先生出题。”
“因你在外面没有上过学,我也不会特意为难你,你就将论语的学而第一背诵出来。”
明明知道没有上过学,还叫背诵,不是为难又是什么,然而出的考题也确实不难,若是不会只怕是底子太差了些。
浦羽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变化,但确实是背了出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易乐乎...’.....”
早已经学过的学生们听起来很无聊,已经开了小差,私下里闲聊起来,然而渐渐的众人都变了脸色,这个才从外面回来的孩子,众人都以为他没有念过书,他却身姿如松,口齿清晰的将论语背诵到了“里仁第四”,并且丝毫没有停顿的意思。
因为跟随又诺每日练习炼体术,他的记忆里根本不是寻常人能比,这些东西即使看一遍也能全部记下,在潜移默化中又诺给了浦羽更多的资本。
荆浩看向了神色莫测的张先生。
张先生眼里闪着不知名的光泽,忽的抚掌笑了起来:“好了!我认下你这个学生了,你年纪小小,能将论语背诵的这番熟练,不但天资聪颖并且必定勤奋过人,教导你的人必定也不是凡人,看你气度沉稳,想必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明明当时还满眼的算计,这会却突然口风一变,浦羽的心思稍微一转,就恭恭敬敬的向张先生行了礼:“多谢先生抬爱,学生必定不负先生厚望。”
能屈能伸,进退有度,真难为他只有六岁。
浦羽当然不知,张先生是阿灵阿特地请过来的先生,就是阿灵阿也要给几分脸色,一个小小的忠勇伯府他还不放在心上,当时答应不过是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也能卖个好,现在却起了爱才之心,自然是按着自己的心思来。
外面候着的下人很快就把这边的动静传了回去。
忘川楼的全鱼宴不但京城出名,便是外来的人也要来这里尝一尝这里的美味,坐在二楼推开窗户就可以看见有新鲜的鱼正从后面清水荡漾的湖泊里捞上来,扬帆的船只将时令的新鲜鱼从南面运了回来。
又诺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难怪能有这样大的名声,老板也是个能耐人。
上菜的小厮还在殷勤的介绍菜名,站在一旁的青玉和李道安认认真真的替主子剔除并不多的鱼刺,有几个高大的身影从一楼走了上来,即使他们刻意做了满人的打扮,但因为他们魁梧的身形和深邃的五官还是让有心人注意到了他们的不同。
又诺看了一眼,同那领头的青年男子的目光擦过,一旁的男子不知道在这人耳边说了什么,这人竟然径直走了过来。
他的眉毛十分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