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微亮。
宋厌之今日起的甚早,穿着府里新制的披风,向钟婉的院儿里走去,她搓了搓略略冻红的小手。
昨夜七皇子送她回来后,她才刚刚洗漱完,钟婉的婢女便火急火燎地赶来,让宋厌之今日早起去找她。
天上徐徐飘了些雪花,落在宋厌之的发上。
她踏进钟婉的院儿里,扑鼻而来的是淡淡的中药香。
钟婉端坐在黄花椅上,从秋天过半的时候,下人就准备了暖手的炉子,门上悬着用动物皮毛制成的厚布,用以挡风,即便如此,钟婉还是披了个锦缎披风,领口上绣着白色绒毛,甚是好看。
宋厌之福身请了礼,梧桐顺势接过她解下的披风。
婢女斟了一杯热茶,稳稳当当地放在宋厌之面前,宋厌之稍抿一口,抬眸问道:“母亲一大早唤我过来,可是有要紧的事儿?”
母亲很少主动唤她过去,一则她身子弱,二则她也是怕自己过去,将一身病气渡给了自己,忽然唤自己过来,定然是有事要问的。
钟婉捏着手里的暖炉,静静地看着宋厌之。
宋厌之今天的衣裳上缀着点点浅黄,她近来穿的衣服颜色愈来愈多,不似以往除了素白色愣是不肯穿其他的。
眉眼也长开了,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就像一潭秋水,个头也似乎是一夜之间窜高了许多。
钟婉幽幽叹了口气,女儿如今已经长大,她开口问道:“厌之,我最近听说,你和七皇子关系匪浅,我本是不愿意理会这些,可昨日,有人说看见了你和七皇子……”
她顿了顿,抬眸问道:“你和七皇子,受雪女祥瑞,还说你是未来的七皇妃?”
宋厌之来之前想过是怎样严重的事情,未成想只是这件事情而已,她松了口气,慢慢道:“母亲,这些并非传言,只要等到皇上的御旨,这件事儿就算彻底敲定了。”
那日她悄悄进宫,虽然没有面见圣上,却是见了清元皇后,即便她再如何不喜自己,因这苍烬的特殊性,她也会是未来的七皇妃的。
钟婉听罢,握着暖炉的手陡然一紧。
“厌之,你可是忘记了?你的夫君需得是与你命格相配之人,否则你会死的……!为什么要答应七皇子?!”钟婉忽然提高音量,接着道:“七皇子是很好,可是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着!”
说着,钟婉的双眼沁出了泪,她咬了咬唇,眼里尽是坚毅之色:“我不能让你胡来,若是你不愿意和七皇子说,我和他说!”即使冒着大不敬的罪名。
宋厌之身形一滞,正想开口辩解什么,却被钟婉打断:“厌之,听娘亲的,好不好?我去和殿下说!”说罢,她剧烈咳嗽起来,却一把将手中的暖炉按在桌上,作势起身。
钟婉的侍女赶忙搀住钟婉的手臂。
“母亲……你听我说……”宋厌之端来桌上的茶,递到钟婉嘴边。
钟婉一把推开,双目含泪的看着宋厌之,啜泣道:“我就你这么一个亲生女儿!”
“……”
“母亲,七殿下就是命格相配之人。”
情绪正激动的钟婉一听这话,忽然愣了愣,嘴巴张开却没有说出话来。
“母亲,七殿下在,厌之就不会死”她将钟婉扶到椅子上,递了茶给她,接着说:“殿下的事情,厌之是需要保密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望母亲不传他人,厌之同七殿下在一起,很好,也不会受那劳什子命格的威胁。”
她握着钟婉的手,坚定道:“没事的。”
钟婉吊起的心也随着宋厌之的话而落下,她深深呼吸一口气,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没骗我?”
宋厌之笑了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
钟婉拍了拍胸口,嘴角难得地绽了一抹笑。
忽然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看着正直大好年华的宋厌之,心里漫上一缕酸楚。
她轻柔地握住宋厌之的手,道:“可是殿下毕竟是人中龙凤,未来的侧妃,侍妾定然不在少数,只是要苦了你了。”
钟婉与宋临川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嫁给他后,也算得上举案齐眉,伉俪情深。
只是,单单一个太傅,都因着各种原因,纳了两位姨娘,虽然她也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阻拦自己的夫君身旁多了两个女人。
也亏的孙赵两位姨娘心眼儿不坏,否则以她这般病气的身子,什么时候被人拉下马都不知道。
宋厌之茫然地看着钟婉,不知道她这话又是何意,她开口问道:“怎么会苦?”
本身她一个小小太傅女,与太玄鼎鼎有名的七皇子,算她高攀,寻常人家能嫁给皇子,还是做正妃,怎么会苦?
“到底是年轻,思虑不多,七皇子天潢贵胄,人中之龙,又怎么会只有一位正妃?”钟婉叹了叹气,又道:“只无奈他是你的命定之人,如此,往后他若是纳了其他人,而你又是正妃,那些人定然不会安安分分的,只怕你会受苦。”
钟婉说到这番上,宋厌之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当初苍烬允诺的是七皇妃的位置,也答应自己会是唯一一个,他当时这样允诺,可觊觎七皇妃位置的人又有多少?
就算因着雪女祥瑞的缘故,一时间取代不了她,可人家若是硬要做他的侧妃呢?
想到这儿,宋厌之有些不悦。
她定了定心,微笑道:“这些日后再说罢,总归殿下是我命定之人,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