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婶子一早起来,只顾着在灶前做饭,也没看羊圈里昨晚上倒底扔的啥,听杨老爷子一喊,取下围裙就跑了来,心疼的直跺脚:“杨波啊,你怎么能干这事呢?莫说夏天后山上的草够羊吃的,就是大冬天,让羊吃枯树叶子,也不能这么糟蹋庄稼苗子啊。好不容易长成的,还没结穗子,你们就拔了,多可惜。”
杨波还在床上睡着,听爹娘在院里呼天抢地的,穿好衣裳,就着一盆水洗洗脸,杨老爷子就又喊了起来:“这让羊吃玉米苗子的事,是不是芙蓉指使你的?这女娃子,这不是害你的吗?”
“芙蓉没害我,是我自己拔的,跟她没关系。”杨波倒是够仗义。
嘟囔归嘟囔,早饭还是要吃的,王婶子忧心这些油绿的玉米苗子,只喝了一碗稀饭,杨老爷子一边吃馍,一边阴着脸叹气,杨波像跟没事似的,一口气吃了俩馍,又喝了一碗稀饭,吃了半盘子炒土豆,几根腌制的萝卜条子。
葫芦带着老四跑去了他家,见桌上放着一盆土豆,他又爱吃,上去就要抓,杨老爷子拿烟锅子架住他的胳膊说:“哪都有你呢?回你家撒野去。”
葫芦的手刚够着盘子,被杨老爷子架着,抓不着土豆,就把手伸嘴里,舔了舔菜汁说:“我家今儿没做土豆,我姐说家里豆角长好了,不吃要坏。”
王婶子一向喜欢葫芦,就把盘子挪到他面前,用筷子夹着喂他吃,葫芦一边吃土豆,一边东张西望,看见窝里的兔子,就说;“婶儿,你家的兔子死了吗?怎么不动?”
那几只兔子本来在闭目养神,所以卧那很安静,葫芦还以为是死了,见羊圈里的羊正“哗哗”的吃着玉米苗,玉米苗有一尺来高了,就赞叹:“婶儿,你家的草,长的真大啊。”
杨老爷子摇摇头训斥杨波:“你看,这小货,都能认出这草大了,你眼神再不济,也不能把它们拔回家啊。”说着,就站起来,趁王婶子收拾碗筷的功夫,利索的把玉米苗子陇成一堆,放到羊圈角落里,上面又蒙一层草毡子盖上,他是怕白天谁来串门,看见羊在吃庄稼,怕遭人话柄,想着把玉米苗子藏着,等晚上落了锁,再给羊吃还好些。
王婶子的碗还没洗完,媳妇何秀花就带着杨康来了,何秀花坐在桌子边,看杨老爷子从羊圈里翻出来,就问:“爹,你大早上跑羊圈里弄啥了?”
“恩……我……铲羊粪,昨儿羊吃的草多了。”杨老爷子打了个哈哈。
“我家那三亩田,可是我们指着吃饭的,娘这回给我们种的,苗也不出,这银子怎么赔?”何秀花说出这话,杨康脸也吓白了,他虽不怕王婶子,却有点怕他爹,看杨老爷子怒瞪着他,赶紧缩着头,抠手指甲盖去了。
“哪家祖坟上冒黑烟的,这么作践我们的庄稼,捉住了你们,非得拔下一层皮。”大路上响起一阵吆喝,听着声音好像何秀花的娘柳氏,等一开门,果然是柳氏,她手里不但提了个蜀黍芯的锅盖,还拿着擀面杖边走边敲,一大早,去田里除草的人就见何秀花田里的玉米苗子一棵也没有了,跑着去告诉她们,柳氏一听还不相信,自己赶去一看,果然跟雁过拔毛似的,一干二净了,明明前两天还有那么些苗子,怎么一夜之间被鬼剃头了,心里想着,不是仇家报仇,就是冤家路窄,要么就是哪个没节操的,拔了去喂牲口了,此事非小,得赶紧告诉闺女。
何秀花一听也蹦起来:“我哪有什么仇家,肯定是谁家拔了喂羊喂牛了,这后山上都是草稞子,去那放养能累死么?竟然糟蹋到我头上来了。”
王婶子刷好锅,正解着围裙,想着要是何秀花知道杨波拔了她家的苗,还不得放把火给这房子点了,心里害怕,跳的突突的,也不敢近前,就站在灶前听动静。
“砰砰砰……”柳氏用擀面杖敲着手里的锅盖,把锅盖对着杨老爷子的耳朵问:“他亲家,你天天放羊,一天到晚在石米镇晃悠,就没见谁下的黑手?”
“我又不聋,你敲这么响做啥?”杨老爷子当然知道黑手就在身边,可说出来,那不就捅下大篓子了,心里也七上八下的,就跟偷听了谁家的墙根一样,抽着他的烟锅子,抹了把脸想着怎么答话。
柳氏一把把烟锅子给他抢了扔在桌上,把擀面杖,锅盖什么的也扔在地上,气呼呼的说:“要让我知道谁拔我家的苗子,我非得把他祖宗三代的毛全拔光喽。”
杨老爷子听的屁股一紧,就好像柳氏要拔光他的毛似的,叹口气乜斜了杨波一眼,对柳氏说:“亲家,这话说的……石米镇下辖这么些村子,人来人往的,我哪知道是谁拔的?再说,人家拔的,也不会来告诉我不是?”
柳氏想想也是这个理,只是心里有气难平,跑着喊了一圈子,又热的很,就冲王婶子喊:“亲家藏那里去了?也不上端碗水解解渴。”
王婶子藏不住,只好抹抹手,从木桶里舀出半瓢水递给柳氏,柳氏咕噜咕噜喝尽了,见葫芦在一边逗老四逗的正欢畅,一会儿围着柳氏转圈子,一会儿蹲在地上抓石头,嫌他烦人,就伸出一条腿,把他拌翻在地,葫芦一个嘴啃泥,就坐那“嗷嗷”哭了起来。
“亲家,你跟孩子置啥气,葫芦才桌子高,他能懂啥?”王婶子心疼的扶起葫芦,给他拍拍身上的土,杨老爷子也觉得自己这个亲家有点过分了,就算小孩不对,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哪有冲着小孩子下黑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