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红将安慕白叫到床前,叮嘱他,她不能再陪他走下去,告诉他,他的亲娘是如今的宁夫人,就住在京城宁府里。嫣红怕安慕白没人照应,临终千叮咛万嘱咐,要安慕白一定要到京城中找他的亲娘。
虽说当年宁夫人要投安慕白入井,可在嫣红看来,所谓虎毒不食子,经过这么些年,或许宁夫人会善待安慕白也说不定,如果真是这样,那便是安慕白的福气,总胜过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安慕白给嫣红办了体面的葬礼。
他从小生活的地方,除了嫣红,再没有一个亲人。他本不想进京找宁夫人,可想到嫣红临终的嘱托,宁夫人又是他的亲娘,他不禁动摇了。
收拾了金银细软,雇了辆马车便直奔京城而来。
如今,他跟宁夫人隔着桌子坐着,却是各怀心思。
“我知道你恨我,你从小跟着嫣红长大,你十几岁的时候,我曾经去看过嫣红,见过你一次,从那以后,咱们再没有见过面,可是,你不应该来影响我的幸福。”宁夫人盯着安慕白。
“我影响了宁夫人的幸福?”安慕白冷冷一笑:“宁夫人何出此言呢?”
“我跟苏老爷的事你一定都知道了,我知道你恨我,你之所以住进苏府,不就是为了跟苏老爷说我的过去吗?若把我的过去揭穿,那我进苏府就无望了,这样,你不就报仇了?我就知道,你跟着嫣红那个小贱人,她是不会教好你的。”
“宁夫人,请你放尊重点。”安慕白听宁夫人口口声声骂嫣红为“小贱人”,心里便有些不爽快。
宁夫人却冷笑着道:“听说如今苏府的人跟你打成一片,苏老爷喜欢跟你下棋,也喜欢跟你一块写毛笔字,你又做了苏少奶奶亲弟弟的师傅。这样说,你倒比我混的还好几分。你跟苏家人说说我的过去,说我勾引过安府老爷,说我背叛过安府小妾。说我差点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扔进井里,你说去吧。”
“宁夫人既然这样想我,那我恭敬不如从命了。”安慕白无话可跟宁夫人说,站起身要走。一脸冷峻,袍角带起的风猛的一凉,宁夫人很快拉住了他的袍角,见安慕白不为所动,她便跪倒在安慕白脚下。
“你这是做什么?”
“安慕白,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孩子。刚才的话。是娘说的重了,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是不会告发我的对吗?”
安慕白并不答话。
初见宁夫人时,他有些哽咽。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可如今接触了以后,安慕白对面前的亲生母亲,实在是喜欢不起来,甚至,有稍稍厌恶。
“安儿,娘错了。当年,娘不应该那样对你,可当初娘也年幼,并不懂得许多,一时做了傻事而已,娘到京城以后。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怕你吃不饱,怕你穿不暖,怕你受别的孩子欺负……”
“安夫人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那我就直说了……”宁夫人眼睛一转,悄悄的起了身。她试图去拉安慕白的手,却被安慕白给甩开了。
“安儿,你可跟苏府的人说过我的过去?”
“没有。”
“是实话?”
“宁夫人若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
宁夫人大喜:“照这样说,那你一定没说了。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毕竟是我生的。“宁夫人紧张的擦擦额头的汗:”娘要你知道,我来了京城以后,过的也并不好,我是一个奴婢出身,又被安府的人抛弃,好不容易在京城里落脚,可相公又早死,如今我这把年纪,又无依无靠的,我总得……我也需要讨生活,安儿,我很快就嫁进苏府去了。这你也知道,我希望,从今以后,我把过去忘了,你也把娘的过去忘了,在苏家人面前,万不可提一个字,你可答应?“
安慕白没有吱声。
忘了,简单的两个字,做起来却是很难。过去不是那么容易忘的,过去的屈辱与磨难已深深的烙进了他的骨子里。
“安儿?你不愿意答应娘吗?你若揭穿了娘,娘就活不下去了。”宁夫人又要下跪,安慕白伸手拦住了她。只是那么轻轻的一挡,宁夫人心里便有了数:“我知道你还是疼娘的,你是不会告诉苏家人的对吧,你也看到了,刚才那个华良,娘欠了他不少银子,他天天说还不起银子便要杀了我,娘也得替自己考虑,就是不替自己考虑,如今有了你,娘也得替你考虑啊,毕竟,你这年纪,也需要说一房媳妇了。”
“我不需要媳妇。”安慕白冷冷的:“你说完了吗?说完的话我要走了。”
“还有……”宁夫人拦在前头:“咱们之间的关系,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万不可说给别人知道。”
“宁夫人放心,我绝不会跟宁夫人攀关系。你是你,我是我,我们互不相干。”安慕白冷冷的盯着宁夫人:“你还有事吗?”
“没了。”
安慕白转身便走。宽大的袍子很快消失在柳记茶楼里。
宁夫人坐回到桌边,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又叫了一壶清茶来喝,与先前的仓皇比起来,宁夫人这会儿却兴致盎然,缓缓的倒了茶,缓缓的喝了,又不忘咂咂嘴。
“原来安公子是夫人的孩子,没想到夫人的孩子长这么英俊。”小菊一脸花痴模样。
宁夫人看看四周,瞪了小菊一眼:“有些话也是你说的吗?”
“我错了夫人……”
“我跟安慕白的关系,只有咱们知道,若有其它人知道,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