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畅默然无言。
太阳出来了。透过薄薄的一层窗户纸,深深浅浅的照射进来,略发黄的光线照在苏老爷灰色的袍子上,他脸上的沟壑也愈发明显了。
苏畅突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他端起一杯酒,敬他的父亲,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严肃。
小巧的孩子满月了,因芙蓉不便去喝喜酒,且芙蓉的眼睛又看不见,杨波便跟小巧前来探望。
“京城里的大夫,我知道一位是最好的,到时候我去请了他来,让他好好给芙蓉看看。”杨波道:“他的药铺门口有一棵槐树,人人都说,他的手艺最精准。”
“杨波,不劳你们费心了,如今你们有了孩子,理当好好照顾他,况且你们还有酒楼的生意抛不下,能来看我,我已经很高兴了。”芙蓉笑着。她虽听的到杨波跟小巧说话,可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她心里有些着急,也有些酸楚。
“你们说药铺门口有棵槐树,那家的大夫是极好的,我们也知道。”春娘又端了药上来:“这次芙蓉喝的药,便是他开的,只是喝了几剂,也不见效的。不知为何……”春娘怕芙蓉伤心,又赶紧改口:“或许芙蓉的眼睛啊,就快好了,这病是急不得的,大夫也说了,需慢慢治才好,只是这药很苦,熬的时候,都呛的我透不过气呢。”
“良药苦口利于病,喝了药,才会好。”杨波劝慰着。
因家里有小孩子,不便久坐,杨波跟小巧很快告辞。
春娘送他们出去,芙蓉端起药碗闻了闻,果然闻着就令人作呕,她实在喝不下去的,喝下去也未必就见效,每次喝了这大夫开的药,她都差一点吐出来,如今实在喝不下,便端着药,小心翼翼的起了身,以手扶桌,又以手扶门,害怕倒在雪地里会被春娘发觉,她小心谨慎的摸到廊下摆放的菊花盆,试图把药倒进土里。这样,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只是刚弯腰,便听到苏畅道:“白氏,想偷偷把药倒了?”
芙蓉手一哆嗦。
“白氏,你只有喝了药眼睛才会好,你如今把药倒了,是不是不想眼睛好了?”苏畅的声音有些严厉。
“我这不是……还没有倒掉吗,就被你捉住了。”芙蓉有些心虚:“你可不要告诉春娘……只是这药实在太难喝了,我喝下去就想吐出来,所以不想喝才想着倒了,你就帮帮忙,让我倒了吧,我想起要喝这药,肠子都疼了。”
苏畅不由分说把药汤端在手里,一面又扶了芙蓉去屋里坐着。
那碗药又被他端进了屋里,安安静静的摆放在桌上。
“白氏,喝药。不准倒。”苏畅把药碗往芙蓉那边推了推。
“不喝,太苦。”芙蓉撅嘴。
“你不喝我喝了。”
“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你还用这个法子哄我。”芙蓉浅浅的笑。虽然他看不清苏畅的表情,可她笃定苏畅这是在逗她。
“你当真不喝吗?”苏畅又问。
“太苦了,我喝不下去。”芙蓉道。
“你不喝,我可喝了。”
“你爱喝你喝吧,反正我不想喝。”芙蓉低头搓手。
只听见“咕噜”一声,苏畅果然端起那药碗喝了一口,药汁进了嘴里,十分苦,苏畅皱眉,却不动声色:“白氏,刚才我喝了一口,并不很苦,来,你也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