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花穿件撒花半旧褥袄,衬一条灰白色的棉裙,杨康穿件黑色露棉絮的大袄,里面裹着一件灰色散发着臭味的袍子。且他的头发,还跟前日一样,胡乱一绑,乱的如鸡窝一般。
食客瞧着二人的打扮,已有人动了恻隐之心:“来吧,给你们性的。怪可怜的。”
食客把二人当成叫花子了。
何秀花趾高气昂的道:“谁怪可怜的,这一品楼,可是我们家的。”说着,她捅捅杨康,杨康赶紧道:“就是就是,这一品楼,是我们家兄弟开的。”
何秀花一把推开柜后的芙蓉,自己站在柜里,拉开抽屉抚摸着银子道:“以后啊,我来管帐。”
杨波已闻讯赶了来:“大嫂,大哥,你们出来说话。”
他还是给二人留了面子的。
何秀花却站着不动:“我忙着算帐呢,有什么话直说。”
“大嫂,大哥,昨儿我不是给了你们银子吗?这一品楼的帐,由芙蓉管着,你们还是不要插手了。”
何秀花却不愿意:“昨儿我还跟娘说了呢,说外人管着帐,总是不好,娘也说,我跟你大哥如今没有进项,所以来一品楼帮衬你,若你赶我走,你去跟娘说。”
何秀花撒起泼来,捧起柜后坛子里的酒便“咕噜咕噜”喝起来。
一时喝的脸成了枣红色,又哭诉:“芙蓉,你就给我们一条生路吧,你爹是知县大人,你这千金大小姐有好日子不过,非得占着一品楼这地儿,你是要饿死我们吗?”
芙蓉解下围裙,转身就走。
杨波追了出来:“你生气了?我大嫂那个人。就那样,芙蓉,你千万不要生气。我没有说过让他们来一品楼。”
芙蓉笑笑:“我并没有生气,只是如今客人都在吃饭。若为了这些事斗嘴,反倒让客人笑话,她愿意在一品楼呆着,便让她呆一天,改日咱们想个对策就是了。”
“你有对策吗?”
“有。”芙蓉笑笑:“有对策,不过得明天才行,今儿我就先回去了。一品楼的事,你多上些心。”
杨波只得叹气回去,好不容易忙完了一天的活计,他便急忙来找芙蓉:“并不是我说大哥大嫂的坏话。实则是大哥大嫂在一品楼实在不行,今儿白天,大哥说是去端菜,可坐那喝的烂醉,差一点伤着客人。我那个嫂子…….唉,不说了,芙蓉,你想想对策,怎么样才能不让他们去一品楼呢?”
春娘试着出主意:“他们是你大哥大嫂。不如,帮衬他们几两银子,也是就是了。也算是情分。”
这一天,王婶子已将事情始末说给了春娘听。
杨波却显的难为情:“今儿我大嫂说,若不想她去一品楼管帐,也行的,给她一千两银。”
芙蓉冷哼一声:“一品楼一天才赚多少钱呢,何氏倒敢开口。”
“你先前说的对策呢?”杨波有些期待。
芙蓉悠悠道:“若说对策,倒有一个,但肯定会得罪你大哥大嫂。”
“你说说看。”
“你大哥大嫂赖在一品楼里,非说要管帐,给了银子还打发不走,这种泼皮无赖之人,肯定不会忌讳咱们,他们不是说了吗,我是知县的千金小姐,你说,若咱们让陈舅舅带几个衙役去吓吓他们,他们会不会就走了?”
杨波点点头:“我觉得这法子好。不是不帮衬他们,只是算帐这事,我大嫂实在是做不得。”
杨老爷子气鼓鼓的进来:“往日芙蓉算帐,一品楼一天要挣五六两银子,今儿何氏算帐,一品楼还倒赔了二两银,肯定是她将银子偷偷装进自己的腰包了。”
杨老爷子对儿媳妇何氏,全无好感。
何秀花在一品楼死皮赖脸的管了一天的帐。
在后厨里忙活了一天,杨波累的都快散架了,可洗洗涮涮的事,何秀花与杨康却推的一干二净:“算了一天的帐,累死了,家里还有活,我们先回了。”
两个人一溜烟的跑进走了。
何秀花衣袖里沉甸甸的,杨波早就看到了的,何秀花偷偷收了银子,然后趁人不备,便塞入她的衣袖里,然后又算进项,出项,虽是不识几个大字,却装模作样的算了老半天,只说是,这一天下来,一品楼赔了。
杨波知道她贪图小利,且与杨康兄弟一场,并未揭穿。
没想到这事还是被杨老爷子发现了。
王婶子眼睛哭的跟桃儿似的:“我一生只有俩儿子,小儿子杨波,如今出息了,可大儿子杨康,如今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瞧瞧穿的衣裳,都是旧的,不如,就让他们在一品楼讨个生计吧。”
杨老爷子断然拒绝:“不行,就依芙蓉的,明儿就叫陈九年带几个衙役,把他们哄走。”
王婶子泪汪汪的望着芙蓉:“芙蓉啊,婶儿求你了,别赶秀花跟康儿走,行吗?让他们在一品楼讨个生活。”
王婶子既然都这么说了,芙蓉也只得道:“婶儿,我答应你,刚才的话…….我不过是嘴上说说。”
杨波道:“娘,你怎么能这样呢,若大哥大嫂在一品楼不走,芙蓉去了,大嫂不能算帐,一定会闹的,到时候一品楼的生意就没法做,再说一品楼也用不了那么些人。”
王婶子只管对着芙蓉说话:“婶儿求你了,行吗?”
芙蓉讪讪的:“婶儿,我记下了。”
是夜。
芙蓉敲响了杨波家的门,叫了杨波出来:“明日,我就不去一品楼了。”
“芙蓉——”
“你不必劝我,一品楼的活,得多麻烦你了,你大嫂那里,你多留心便是了。”
杨波却不肯:“一品楼也有你的一份儿,且你家现在收入微薄,还要度日……”
芙蓉笑笑:“难道你不知道。我是知县大人的千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