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袍子的样子,就像抱着一个孝。
十分的爱惜。
聚仙楼里人声鼎沸。
有上茶的伙计,有倒酒的伙计,柜后的帐房先生把算帐打的山响。
陆掌柜一看到芙蓉来。脸上便充满了敌意:“你又来报仇的?”
“我要是来报仇,就把那点羊粪拎来了。”
陆掌柜笑笑:“说的也是。”
芙蓉探着头往聚仙楼里瞅瞅。
因杨老爷子穿着灰色的棉褂子,一条黑黢黢的棉裤,与在聚仙楼吃饭的达官贵人截然不同,所以倒也不难分辨。
芙蓉看了一圈,却并没有见杨老爷子的影子。
那些个达官贵人见芙蓉盯着他们不放,也觉得奇怪。
陆掌柜伸出手来在芙蓉脸上摇摇:“看什么呢?鬼鬼祟祟的,别把我的生意搅黄了,好不容易今儿有这么些人来吃饭。”
“你有没有见我……我们掌柜的他爹?”芙蓉问。
陆掌柜指指身后道:“这些个达官贵人,你不是看过了吗?他那么老一个老头,难道我还把他藏起来不成?”
芙蓉这才松了一口气。
看样子,杨老爷子并没有来,那就可能是回家去了,这样以来,他还算是安全的。
芙蓉转身要走,陆掌柜却将狐狸毛袍子往身上一披,贼眉鼠眼的跳到芙蓉面前拦着:“我听说,你其实姓喻?不姓黑白的白?听说,你是喻老爷跟外面的一个小妾生的?”
“小妾”两个字,实在是太难听了。
芙蓉呸了一口道:“我姓什么,跟陆掌柜有什么关系,陆掌柜记得你自己姓什么就好了。”
陆掌柜讨了个没趣:“我不就姓陆么?我要是能跟着县老爷姓喻,我早姓喻了,那多风光,至于像现在这样么?不过我瞧着你,怕也没机会进喻府去,人家都说了,喻府老爷,只有一个宝贝儿子,你这个多出来的,不算,就算你是喻老爷的儿子,喻夫人知道了,也会找个机会掐死你的。”
陆掌柜一脸的不屑。
芙蓉转过身来,做了个要掐死陆掌柜的表情,陆掌柜吓的连连后退,身上披的狐狸毛袍子都掉了:“这么凶悍,哪里像个姑娘的样子,就知道你是没人教的。”
芙蓉都走出好远了,陆掌柜的还在背后啰嗦:“咱们可说好了。若是明儿你们还敢往聚仙楼放羊粪,我可是还送还给你们,我们聚仙楼可不是好欺负的。”
芙蓉没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昂首阔步就回去了。
一直忙到天黑,都没有瞧见杨老爷子的影子。
晚上春娘做了一桌子好吃的,王婶子也端了自己家的菜来吃,却没有见杨老爷子,芙蓉心里隐隐的担心。不会是杨老爷子受了侮辱,一时半会儿的想不开,或是拿了小绳吊了脑袋,或是跑到牧羊河里跳了进去吧?
王婶子却一点也不担心:“今儿听你们杨大叔说,他又在一品楼里惹了祸了?”
芙蓉只好道:“没有惹祸,只是一点小事。”
“我本来以为他要在一品楼帮一天忙呢,这不。很早就回来了,躺床上盖着被子,嘟囔了几句话,就再也不说话了,晚饭也没吃。”王婶子叹了口气。
自打她嫁入杨家,杨老爷子一向跟大喇叭似的,人没到,声音便先到,更没有见他躺在床上蒙着被子不愿吃饭的。
王婶子隐隐约约觉得。杨老爷子一定又犯了什么错了,可又不好直问,芙蓉也不愿意说,想来是顾及杨老爷子的面子。
杨老爷子一直是一个骄傲的人。白天的事,多多少少让他没有面子。
何况,他是一个一文钱都想掰开来花的人,白天糟蹋了那么泄菜。可算是伤了他的心了。
芙蓉偷偷的去了杨老爷子家,杨波用过饭,正在灶房里准备明日的调料。
“我来看看你爹,听你娘说,他躺在床上也不吃饭,你也不劝劝。”
杨波嘿嘿一笑,压着声音道:“我爹的脾气怪,他不说话的时候,我一般不敢去惹他,怕他发火。”
“今儿都是陆掌柜的跟你爹发火了。他心里能舒服吗?况且没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弄了一个倒忙,怕是他正内疚呢,咱们去叫叫他吧。”芙蓉叫上杨波,一块蹑手蹑脚进了王婶子的卧房。
芙蓉也不知道,杨老爷子是不是真的内疚。
或者说。芙蓉跟杨老爷子做了这么些年的邻居了,从没有见杨老爷子因内疚而不吃饭的。
王婶子的卧房点着一小截儿蜡烛。
除了一张大柜,倒没有放别的什么家具,显的空荡荡的。
床上有两双灰色的被子,棉花塞的厚实,鼓囊囊的。
杨老爷子就缩在被子里,跟一只刺猬似的,滚成一个圆球。
上不露头,下不露脚,身子也拱了起来。
隔着被子,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的身子却一抽一抽的,像是哭了。
杨波吸了吸鼻子道:“爹,你哭了吗?白天的事,不算多大的事,做酒楼的,谁家没有点磕磕绊绊,为这一点事哭,不值当。”
杨老爷子的身子突然不抽了。
“杨大叔,你起来吃点饭吧,天冷了,这么饿着怎么行呢,再说,一会儿饭菜就凉了,吃到肚子里,会不舒服。”芙蓉也劝他。
虽然平时芙蓉总跟他磕磕绊绊,可他是一位老人,此时此刻,芙蓉劝他吃饭,倒是真心实意的。
被窝里又抽动了两下。
葫芦跑过去,用手戳了戳被子里的杨老爷子道:“大姐——还是活的。”
葫芦本来围着春娘吃饭,见芙蓉跑了出来,他又是个爱看热闹的,便紧紧的跟了过来。
如今见杨老爷子蒙在被子里动弹,他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