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地浑厚。金黄的麦穗静静的躺在大地的怀抱里,孩子们伸着小手,撅着屁股。一穗穗的将它们捡起来,又放回到篮子里,好几次,芙蓉看到葫芦那笨样子,都想替他去捡。想一想,还是算了。
刘氏指使人的功夫,可是远近闻名,半夜三更,伸手不见五指,她让王先生去给她买一兜桔子。王先生睡的死,没反应过来,刘氏一脚便能给他揣到地上。如果芙蓉帮葫芦去捡麦穗。说不定结果就是,葫芦还得捡麦穗,而且刘氏还会给芙蓉发一个篮子,让她白干活。
加上,别的孩子都能干。锻炼锻炼葫芦,也是好的。
只是骄阳似火。孩子们的衣裳也湿透了,芙蓉提着罐子,给孩子们送过两回水,刘氏坐在田头,手里拿着一把镰刀,嘴里时不时的还吆喝着:“都好好干,捡的最少的,明天不准进学堂,只能站外面。”
刘氏这时候就是监工,连她的亲生儿子王大宝,也提着个篮子,奔跑在队伍的最前头,刘氏一黑脸,连王大宝也不放过的。
刘氏见芙蓉来来回回的送水,就不愿意了:“芙蓉啊,你忙你的吧,这群孩子早捡完,我们就早回去了。”刘氏指指她身边的平车,又指指平车上的麻袋,那里已有一麻袋的麦穗了。
“我不忙,只是这大热天的,孩子们也辛苦,不喝点水,怕是不行的。”芙蓉道。
刘氏挥舞着她的镰刀道:“你是不知道,这水喝多了呢,就容易上茅厕,上茅厕那也是耽误时间的呀。你是庄稼人,你也知道,这麦子长了大半年了,好不容易有收成,也就前后这几天,万一耽误了,天上下了雨,那就没法收了。”
刘氏又是苦口婆心,又是恨铁不成钢,指着不远处的赵乐道:“你看,捡了老半天了,才捡十来穗,这要是头驴,也是头懒驴,早被人家杀了吃了呀。”
刘氏恨不得将这些小家伙用绳子捆起来,她自己扯着绳头,坐在田间地头,指挥着孩子们干活,这样孩子不用吃饭,也不用喝水,哪个不勤快,刘氏便扯一扯绳头。
学堂的学生还真可怜。简直成了王先生家的长工。而且是没有月钱的长工。
王先生也实在不忍,他毕竟是读四书五经的,虽说学生敬重师长,但也不能将学生当驴使,于是捡麦穗便改在早晨,这时候太阳才刚刚爬出来,光线还是红澄澄的,照在脸上,像一层薄薄的油,并不很热,这样孩子们也少受一点苦,而且,干一个多时辰,天稍热一些,就带孩子们回去了。
芙蓉家的三亩田被李珍珠归还回来之后,麦子并没有种,可是却不耽误种秋天的粮食,这几天跟王婶子合伙,先是给王婶子锄地,锄好以后,便可以撒玉米种子,芙蓉做活,也是捡早上。
早上的风真凉爽,空气里都是庄稼的味道,甜甜的,很清香,太阳很费力的挂在天边,从云堆里慢慢往外爬,它像一个老者,趴在云上爬一会儿,歇一会儿,一个多时辰过去了,半边天的红光才散了。
多数人家的田里已收过了麦子,也捡完了麦穗,如今都是趁早上,拿着锄头,三三两两的锄地,这样土质松软,以后的玉米好出苗。
王先生是个秀才,跟石米镇多数人是不一样的,办学堂,教孩子念书,且不管把孩子收进学堂,是让他们**还是做鸭,至少王先生是文人,石米镇重文,王先生家的田也比别人多两倍。
所以孩子们还得捡两天的麦穗。
偶尔王先生也会弯下身子去捡,一面捡,一面让孩子们背书,他提一句,孩子们跟着念一句。
每当这个时候,芙蓉都会觉得,这场面还是温馨的,轻柔的光线,掠过一个个剪影一般的孩子,还有王先生修长的身姿,一身灰色的麻袍子。这些人在宽阔的麦田里劳作,那弯着的,青色的背。像一个个透明的小虾。
但这温馨的局面,往往会因为葫芦的三心二意而告终,他偶尔会趁别人捡麦穗的时候,抬着头呆呆的望着浩瀚的半边天,然后傻傻的笑:“看,头顶上有白烟。”
他说的白烟,是半空中连绵的云朵。
偶尔,有几只麻雀从头顶飞过,葫芦会放下篮子,跳跃着去追麻雀。虽然,他永远也够不着,但他还是跳的无比欢欣。生怕别人没看到似的:“哎呀…….哎呀呀……有一坨麻雀。”
这是葫芦喜欢的修辞,芙蓉本以为,这个一坨,是用来形容粑粑的,葫芦却喜欢用它来形容麻雀。或是鸡,比如,两只鸡在一起,他便会说,一坨鸡。
孩子们会被葫芦吸引过去,纷纷抬头看。
这个时候。王先生也不凶,只是叫了葫芦回来,葫芦也自觉的提着他的篮子。但往往是捡一个麦穗,他便要抬三次头,看看天空中有没有什么鸡鸭鹅的飞过。
早晨是安逸的,只有锄头翻动泥土的声音。
一辆马车响着铜铃而来,芙蓉不用抬头。也知道是喻只初家的交通工具。
这么早就到了石米镇,怕是很早就从城里出发了。这真是十万火急。
马车停在王婶子家田头,引的不少人驻足观看。
喻只初先跳下马车,然后是陈九年,陈九年还在吆喝着:“怎么不把马车赶到田里,这不就省时间了,马车停大道上,咱们还得往田里走呢,你瞧这田,疙疙瘩瘩的。”
喻只初指指田里劳作的人:“舅舅,你看,一大早,大伙都在锄地,好不容易松了土,马车一碾,那不是白松土了,以后会影响玉米苗子的。”
陈九年嘿嘿一笑:“你小子,连这都知道,我记得,你打小,没种过田吧?”
“我问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