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一饮而尽,大厅上充斥着无尽的欢声笑语。
石崇心情大好,接过侍女端着的第二杯酒,刚要举起,忽然听到欢声中夹杂着阵阵哀戚声。侧眼一看,原来服侍王敦的侍女端着抖动的玉杯,已经吓得泣出声了。颤颤的小声哀求:“大人,求您喝下这杯美酒吧。”
厅中一下子鸦雀无声,都看向王敦。神情也都不自然。如佳很是奇怪,小声问刘琨:“怎么了?”
刘琨也小声说:“曾经有过一次,宾客不喝侍女端上的酒,石崇不怪宾客,却将侍女打死了。”
如佳听到此话,心中产生莫大的恐怖与悲愤。抬头看向这里的主人石崇,石崇露出不悦的神情。
这时,王敦一旁的王导站起身,躬身对石崇说:“石大人请不要生气,我兄弟近日身体不适,不能饮酒,不如他的三杯酒由我代喝。”
“好!好!众人皆知王导兄从不饮酒,今日不仅自己喝了,还替他兄弟喝三杯,已尽宾客之礼,好!”刘舆拍手叫好道。
众宾客也都高兴的符和:“有道理,有道理。”
可这时王敦却慢悠悠的说道:“王某身体无恙,只是不想喝酒。石庄主请柬上只说是‘赏姝大会’,可没说是什么‘赏姝大宴’。”
原来王敦只想来此规避今夜之兵变。太子派与后党早生罅隙,要平时,石崇八抬大轿请也不来,王敦本是太子府重臣,又是太子的亲姑父,正想着有朝一日太子登基,自己也平步青云。可谁知后党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杀害太子,自己的政治前途也毁了一大半。正是对后党众人恨之入骨。此次联合兵变,一是帮助淮南王,算是另立靠山;二是泄私愤。今天来这里就没想给石崇好脸色。再说了,不管今夜兵变成功与否,都要向天下表明:自己跟后党余孽不对眼。王敦是铁了心不给石崇面子。
石崇脸色越来越黑,心想:“当日贾后、贾谧在世时,谁不知他石崇是后党首将,不要说他王敦,就是丞相张华对他石崇也是礼让三分。此一时彼一时,今夜起事成功,太子府首举义旗必被淮南王看重,先让他三分吧。”
想到这儿,石崇面色舒缓了很多,心平气和的对众人说:“想必是在下婢女伺候不恭,怠慢了王驸马。来人,把这贱人拉出去杖毙。”
话音一落,进来四个家仆,不由分说,将下跪求饶的侍女拖出大厅。随后,门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众宾客听说石崇玩过这么一手,但没有亲眼见过。一听动真格得了,也都纷纷上前劝王敦把酒喝下,救下被杖责的侍女,王敦却置若罔闻。
石崇一回头,向身后站着的四位佳丽中的一个说道“你去敬王驸马酒,不要再怠慢。”
被点到的佳丽顿时吓得一身冷汗,战战兢兢得走到王敦一旁,端起酒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大人,刚才‘可儿’不懂礼数,怠慢了大人,奴婢莲儿特来向大人赔罪,请大人海涵,尽饮此杯,奴将感激涕零。”
这个莲儿小嘴真甜,众人心想:王敦这下赚足了面子,这回应该喝了吧。
谁知王敦不冷不淡得来了一句:“你说得那个可儿,没有得罪我,我为太子服丧,不能喝酒。”
看着这娇滴滴的佳丽,王敦也不忍心了,就编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理由。
可是石崇一听大怒,心想:好哇王黑子,起事还没失败,你就和我划清界限了,你是来砸场子的啊。好,和我斗狠,看咱俩谁狠,谁先做软蛋。
石崇一咬牙,大喝一声:“来人,把莲儿拉出去杖毙!”
“不可,不可。”大众都惊呼。
王导站起来对王敦一拜:“四弟,上天有好生之德,你就不能喝下这杯酒!”
“我有好生之德,可人是我杀的吗?”王敦强辩着。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可石崇还是不放过他。王敦也来了劲,就是不喝。
“圣人无情有性,四弟就当救人一命。”王导有些急。
“你劝我,是本末倒置,我之性乃无欲无求。”
门外又响起凄惨的叫声。如佳真的被惊吓到了,她知道士族的冷酷无情,但还是大大低估了冷酷的士族。她激动的问身边的刘琨:“不是从汉朝起,法律就规定,杀奴犯法吗?”
刘琨看如佳眼中含着泪花,不仅心痛,压低声音说:“我朝为保护士族,开创了‘杂抵罪’,士族犯小罪可以用钱财抵罪。大罪可用官位和爵位抵罪,只有造反不能抵......”
“杀人是小罪吗!”如佳再也忍不住,眼泪奔涌而出。
“杀人是大罪,但杀奴......”
还没等刘琨说全,如佳就把头扭到一边,不再看他。刘琨不想再刺激她,也就没把话说完,抬头看向石崇。从西晋起,封建社会开创‘官当’制,以罢官或降级抵刑罚。
石崇也是脸憋得通红,心想“王敦啊王敦,你竟然还能轻松得讲玄理。够狠够狠,什么‘本末倒置’?你还在批评我,你这是宾客之理吗?”
石崇越想越生气,侧身对服侍自己的佳丽说道:“你亲自去敬他酒。”
佳丽身子僵住了,她想到了石崇还会派人去敬酒,但万万没想到,竟是自己。她被卖进石崇家已经十年了,知道石崇对奴仆是怎样的冷酷残忍。她美丽聪慧,十年来琴棋书画都学精了,还放弃做人的所有的尊严,万般讨好他。他这两年来,也对自己不错。她在这里读过许多书,曾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