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看到前方水洼边,她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她,背影落寞如迷航的孤雁。或者独自行走在沙漠中的骆驼。在由青灰色的沼泽和阴沉的天空交织而成的背景下,那一抹突兀的白, 就如同沙漠中的绿洲,虽然渺小,却是铺天盖地的死寂里唯一的救赎。
鳄鱼夸夸看见了薇妮,示威地向她亮出了尖利的牙,甩了甩长着尖刺的尾巴。
维克多注意到夸夸的异动,疑惑地转过身来。
他的脸色惨白,表情僵硬,只有满是疑惑的灰眼眸流露出几分属于人的气息。他的身材很高大。就如同莉莉安所说的那样,这副躯体虽然不够漂亮,却很强壮。
他们隔着十英尺的距离。四目相对。
薇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慢慢盈满了泪水。她屏住呼吸,紧紧抿住唇,抑制着大哭一场的冲动。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维克多的影像变成了一团朦胧的白,她用力眨眨眼。温热的泪水沿着两腮汩汩地流了下来。
“你是……”维克多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口。
薇妮慢慢地走近他,走近他。他的身材很高大,她踮起脚尖,冰凉的手指颤抖地抚上了他惨白木然的脸。
每年。他都不得不更换一副躯体。可是不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她都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即使他失去了英俊的容貌,精湛的剑术。甚至表情、体温、心跳,他仍就是她最好的朋友,无可取代,无可忘怀。
“维克多。”薇妮轻声唤道,蓦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冰冷僵硬的身躯。她的脸贴上他没有心跳的胸膛。抑制不住的泪水沾湿他的衬衫。
维克多伸伸手,似乎想要拥抱她。最后手却落到她的额前。他轻柔地理开她额间的发,别在耳后,手沿着脸颊滑过,抹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伊芙,”维克多低下头,微微一笑,“我很想你。”
薇妮仰头看着他,唇角绽笑,眼却在哭。
“我……”薇妮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颤抖,“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我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但是,我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那就先什么都别说,”维克多毫不介怀地笑笑,拉了薇妮坐下,“你这么远地穿过沼泽,一定累了吧。”
薇妮和他并肩坐下。虽然维克多什么都没有问,可是她仍旧心情黯淡地低着头,把下巴搁在收起的双膝上。
她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释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告诉他,她如今失去了魔法,失去了光荣之刃,失去了用一道道疤痕赢来的荣耀、金钱、和地位。
她已经压抑了太久,迫切地需要向人倾诉。但是,她又不想让他担心。
鳄鱼夸夸凑到维克多脚边,尖尖的嘴在他的腿上磨了磨,一边还警惕地瞅着薇妮。维克多摸了摸夸夸的头,对薇妮说:“这是夸夸,你还记得吗?一年多不见,夸夸长了好多。”
薇妮强笑了笑,伸手想要摸夸夸的嘴。夸夸微微张了张口,似乎在考虑要不要一口把她的手咬下来。但是,还没等它考虑清楚,薇妮闪电般地出手,捏住了夸夸的上下颚,让它张不了口。
夸夸一怔,随即佯装奋力地挣了挣,一个用力,扑到了薇妮的怀里。薇妮的力量不比往日,一下子被夸夸撞到在地。
夸夸的嘴尖拱拱薇妮的脸,撒娇地扭了扭尾巴。
从前只有伊芙喜欢捏了它的上下颚逗它玩,虽然样子变了,但是熟悉的动作,让夸夸还是认出了她。
“讨厌的夸夸,胖死了。”薇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推开夸夸,重新坐了起来。
夸夸被她掀得翻了个身,四脚朝天,好不容易才翻了个身,不依不饶地继续和薇妮撒娇,直到薇妮允许它把巨大的鳄鱼嘴搁到腿上,这才算勉强达成了一致妥协。
和夸夸这么一闹,薇妮的心情开朗了许多。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维克多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夸夸为什么长这么胖吗?”
每次他一用这种口气说话,薇妮知道他准是又一次恶作剧得逞:“为什么?”
“莉莉安嘱咐我每天用肉干喂夸夸,夸夸不喜欢吃肉干,所以,我悄悄在肉干里加入茴莓,给肉干增添了一些风味。”维克多说着,揉了揉夸夸的头,“但是,茴莓有促进食量的作用,所以亲爱的夸夸每天吃呀吃,就吃成了头胖鳄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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鳄鱼夸夸(quoiquo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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