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话题说开了,薇妮索性不再有所保留:“我知道克莱斯托出现,对于我来说,也是一种试探。当年的拉辛格教皇可以利用玛丽女公爵的爱情,现在的教廷又如何不能利用我对克莱斯托的喜欢。当然,他们想错了,我不是单纯善良、幽居寂寞的玛丽女公爵,纵然克莱斯托相貌出众、殷勤体贴,我还是不会喜欢上他。”
“如果你没有接受克莱斯托,教廷同样会采用别的方法,来拉拢你为教廷效力。”劳里淡然地补充说,“另外,其实凭借我对罗尼.罗纳德的了解,他并不相信你真的能完成血腥玛丽这项任务。这是一场真正的试练,如果你能通过,那么你值得教廷的拉拢;如果你没能通过,那么失去这样一个不能为教廷所用的人,其实没有什么大不了。”
薇妮冷笑:“真是仁慈的教廷。”
劳里纠正说:“教廷从来就没有自诩仁慈。仁慈是人们对教廷的看法。教廷的宗旨是赞美创世神,而不是拯救苍生。创世神对人的喜爱反复无常,它不是仁慈的神,而是嫉妒心强的神。”
薇妮承认他说得对。无论是崇尚世俗的贵族,还是崇尚虚无的教廷,都不会在乎普通人的生死,逞论快乐安康。得不到神的眷顾和世俗领主庇佑的人们,就只能在冬日里挨冻,在夏日里受饿。
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他们忽然都失去了继续下去的yù_wàng。两个人沉默,一前一后地往前走。出了秘道,是教廷山的后山树林。
薇妮自然不想回切斯特城,而提坦城阿缇斯教堂劳里也回不去了。薇妮已经年满十六岁,对于这个年纪的贵族少女来说,嫁人是唯一的选择。她热爱自由。自然不想顶着不属于她的贵族头衔嫁人,哪怕是为了敷衍而嫁给家世相貌都出类拔萃的克莱斯托。
在这个世界上,薇妮还能信任的朋友,就只有莉莉。而劳里,薇妮想,现在他们大概应该算是朋友吧。
薇妮想,或许她可以尝试接纳劳里,虽然他纯粹的价值观和鲜明的原则有时让她觉得危险。
薇妮主动邀请说:“劳里神官,如果你暂时没有别的想去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的朋友。”
他们此时走在黑漆漆的树林里。微弱的星光将张牙舞爪的树影压在他的脸上和白袍上,将他的脸竖着隔成了两半,有影子的一半是夜的黑色。另外一半映着星光的润白。
劳里言简意赅地回答:“正好。”
临近的小镇上有太多教廷的人。他们一路沿着树林走,一路无事,除了薇妮用波藤捕捉了几个零散的盗匪。
薇妮带着劳里一路向南方走。佣夏日的南方,多雨潮湿,他们避开了城市。越往前走,所到之地越偏僻阴郁。到了沉暗沼泽的边界,这里一年四季雾气厚重,往来的佣兵和冒险者们看上去没精打采的,却如同潜伏在沼泽里的鳄鱼一样,只有看准时机。才对突然龇出凶狠的长牙。
冒险公会还是老样子。
苔藓从地面蔓延上了破旧的灰色石墙,没有工作的时候,负责打扫清洁的男孩抵不住阴霾的天气。趴在褪色的桌面上昏昏欲睡,酒保比起伊芙第一次见到时,老了十岁,额头上横刻了皱纹,却仍旧是吹着口哨。尽量使自己看上去愉快一些。
小酒馆里出售的樱桃酒还是那个味道。薇妮喝了一口暖身去湿气,大概是太久没有喝酒的缘故。劣质酒的辛辣味让她不禁皱起了眉头。果然是被优越的生活娇惯坏了舌头,由奢入俭难。
劳里把白面包撕成小块,就着白水吃。由于潮湿的缘故,这里出售的奶酪大多长着青蓝色的斑点。佣兵们不会讲究那么多,有的人仍然拿起一条奶酪直接大口吃掉,当作餐后的点心。
见薇妮被劣酒呛得龇牙咧嘴,劳里忍俊不禁。
突然听到隔壁桌的佣兵在议论“今年迦勒节不知道谁会获得第一”。
迦勒节,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过这个节日。迦勒节的时间在暑假,薇妮要么被一个人晾在勃伦城堡,要么待在学院。
隔壁的佣兵也喷着酒气说:“好几年没去迦勒节大典凑热闹了。伊芙死了之后,后面这些人看上去都不怎么样。”
“伊芙,哈,伊芙都死了很多年了吧。”
“六七年了。”
“不过还是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
薇妮没有再注意佣兵们议论什么,她转过头,轻声问劳里:“你知道伊芙是怎么去世的吗?”
劳里漠不关心地说:“听说是在索多玛之岭。”
薇妮没有接话,似乎在等待他继续说下去。于是劳里一边撕开一块面包,一边说:“索多玛之岭是传说中埋葬众神之地,本来就是极度危险的地方,即使她是三百年来最伟大的黑暗法师,也并不能够无所不能。”
这么说来,果然,劳里也不知道伊芙去找《记忆之书》的事。
薇妮不再纠结伊芙的话题,而是看着窗外的沼泽说:“劳里神官,你还记得当初你给我看过一本,你的藏书《锁魂》吗?”
劳里微微颔首。
薇妮说:“我的朋友的全名是:莉莉安.克莱沃丝。”
克莱沃丝从中世纪流传下来的历史最悠久最高贵的姓氏,意思是“洞察一切的力量”。拥有这个姓氏的人,在亡灵法师被归为异教徒被清除之前,是帝国最神秘的力量掌控者。
劳里的神色逐渐凝重起来。
薇妮说:“是的,她就是你当初想要寻找的那个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