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俣睁大眼睛,认真的看着面前这一幕。
他是外男,并未见过几个大家夫人,闺阁少女,在场众人除了他家嫡庶姐妹,谢家大太太郑氏,经常到谢家串门,有一定年纪无须怎么避嫌的王家夫人,剩下的他基本不认识。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
站在这群姑娘中间,很有人气很得人维护亲近,方才最先说话的一个,长的很好,五官精致,眼角微垂,眉目间揉着一股轻愁,看起来颇有几分‘我见犹怜’的气质。她一直表现平稳,听到王家夫人唤出十八娘名字时,她和别人一样,眉目间充斥着担心,十分真诚。
可等郑氏的话出口,话里话外都是十八娘偷懒找地方歇息,并没有任何诧异尖叫,没有奇怪响动,没有外男在室时……这姑娘眼神一凛,迅速看向太太团里一个妇人。
那妇人看起来三十余岁,也是高髻华服,端庄明艳,个子有些高,更显气势逼人,明显是过来与宴的夫人。这位夫人眉头一皱,视线一斜,正好与这姑娘对了眼。
一大一小二人隔空相视,像在无声交流什么。当然,这个过程非常快,快到如果不是有人正好等在旁边观察,根本不可能发现。
最后,妇人眯着眼,微微冲姑娘摇了摇头,姑娘视线回归,垂下头去,再抬头时,已经和旁边少女一样,满脸满眼都是对王十八娘的担心了。
夫人群里,还有一人表情值得玩味。这人衣着富贵,头面服饰无一不华,就是身材略胖,折了些气势。听闻里头只有王十八娘没有别人,她好像很满意,长呼了口气,还悄悄伸手抚了抚胸口……
这三人明显有问题,崔俣一个都不认识,就把三人容貌记下,只待稍后问询。
……
房间里,谢大太太郑氏已令丫鬟推醒王十八娘,丫鬟手脚麻利,见十八娘睡意晕沉不爱醒,迅速找到盆清水,沾湿帕子给她擦脸。
许是冷水刺激,混沌尽去,王十八娘终得清醒,颤抖着醒了过来。
王家大夫人是瞧着十八娘长大的,虽不是自己亲生孩子,但十八娘乖巧可爱,又贴心懂事,王家大夫人疼的不行,见她终于醒来,忍不住搂到怀里轻拍安抚:“十八娘……没事了,没事了啊……”
谢王两家姻亲关系紧密,十八娘的生母正是郑氏的小姑子,未嫁前二人关系就好,对王十八娘当然也视如己出,没有不疼的,摸了摸她的脸,又伸手越过衣服摸摸她后背看有没有汗湿不妥,见都没有,才低声道:“乖孩子,你受苦了。”
王十八娘都马上十四了,长辈这样亲近有些不好意思,依着王家夫人藏了脸:“舅母……”
时间有限,眼看着屋外有人马上进来,谢王两家夫人对了个眼,彼此神色一定,暗里捏了把王十八娘的手以做提示,再开口时,声音就大了很多:“怎么如此贪玩,甩开下人独自跑着玩?”
“可知见下人来报时,长辈有多担心?”
纵使两位长辈不提醒,王十八娘就昏睡时听到的窗外声音,也知道事情不对,她今日险之又险!事到如今,恶人奸计虽未得逞,若她言语不对神情有异,仍然会招来非议!
遂她哪怕心内余惊犹在,仍然乖巧的认了错:“是我错了……”她起身端端正正朝郑氏和王家夫人行了个礼,“大伯母,舅母,我方才玩的久了有些乏,姐妹们却玩闹正酣,我不想扰了她们兴致,就想寻个没人的地方顾自歇会儿,因刚从官房出来,丫鬟们也站的远,我一时任性,就独自个跑了……”
她一边说着话,外面夫人小姐一边往里走,待她话说完时,所有人已经在房间了。
王十八娘绝口不提被人算计的事,亦不说受的委屈,惊惧,除了脸色极为苍白外,她就像平日里的小姑娘一样,撒娇又调皮,甚至还礼数周全冲夫人们见礼。
“十八娘偷懒耍滑委是不对,稍后亦会向母亲请罚……只是此处偏僻,大伯母和舅母如何找来的?还惊动这么多位夫人?”
当然,倒打一耙警告也是应该。
郑氏目光不着痕迹扫视一周:“也是大家关心你,听到下人们带来你失踪的消息,立刻出来寻,好巧不巧,走到了这里。”
后宅妇人,尤其宗妇,最不缺心计,听话听声,钟鼓听音,蛛丝马迹里,早已弄明白很多,只是未到证据确凿时,并不轻易出手。
“可怜见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自会觉多困乏,刚刚一番可是睡够了?要不要去舅母那里接着睡?”事既没闹出来,顺利的处理擅后最重要,郑氏也不容别人关怀发问,直接摸着王十八娘的头,看似询问,实则建议。
王十八娘早就看到一旁站着的各家小姐关心又好奇的眼神,懒的与她们应付,娇娇倚在郑氏怀里:“多谢舅母,十八娘还是想睡觉。”
王大夫人见十八娘如此,‘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她额头:“谢家秋宴如何热闹,你倒好,来了竟是睡觉来了!”
郑氏笑:“小孩子家是这样,你也别太苛责……”
……
你来我往短短几句,就把场面清清淡淡带过,还能带王十八娘离开压惊,水过无痕。
至于余下的夫人小姐,看不到好戏,只得回归宴会场地,继续欢宴。
崔俣蹲在屋檐一角,直叹郑氏机敏,事情解决的大妙,就是不知道这位王十八娘记不记得是谁算计她……不过这个也不太重要,不记得也无甚要紧,左右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