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绍轩假装醉酒,被两个人从密道里架了出去。他把眼睁开一线悄悄打量,四处漆黑一片什么也瞧不见,只好由得别人拖着往前走,幸好不多时便有人掀开地板,把他们三人都拉了出去。
“公子,人带来了。”两人将林绍轩扔在地上,向座上的天仇回报道。
“给我绑了,泼醒。”
泼醒?要不要这么狠?林绍轩听这声音耳熟得很,只是一时想不起是谁。
先忍忍吧,拖延会儿时间,瑾瑜一定很快就到。
林绍轩闭着眼任他们折腾,很快就被人绑在了一张椅子上,还没等他表演个慢慢醒来,当头便被泼了一盆冷水,冻得他打了个激灵。
“下雨了!”林绍轩惊呼一声睁开眼,顺势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是一间密闭的屋子,没有窗,只有一扇小门不知通向何处。屋子上首放着一张书案,案后坐着个黑衣公子,黑金面具遮着半张脸,看不清容貌。
“醒了?”黑衣人手扶着桌案站起身来,嘴角上扬露出邪邪一笑,“林绍轩,别来无恙啊!”
“是你!”看到那半张脸,再听到那熟悉的声音,林绍轩立刻认出了眼前之人。
“林绍翰!怎么是你,你就是天仇?”
“挺聪明的嘛,这么快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天仇被他一句话叫破,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不是林绍翰,我早就不姓林了。现在我是天仇,天仇!林绍轩,今天我就杀了你为我母亲报仇!”
天仇,天仇!我说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什么天仇,原来你是林绍翰。
当年林绍翰为报母仇一再挑衅,林绍轩都一一忍了,直到最后他变本加厉搞出假货,差点动摇宝香斋的根本,林绍轩这才带人打上门去。
当时他急着回去跟江瑾瑜成亲,没想着要跟这疯魔了的大哥讲道理,跟这种偏执狂也讲不通道理。他只是简单粗暴砸烂了林绍翰的家,对他发出最后的警告。
林绍轩带人走后,林绍翰像疯了一般,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都不肯见。三天后他走出房门,把家里的下人全都赶走,又变卖了林家在杭州的一切,然后带着银子悄然远去从此再无消息。
等林绍轩再听到他的名字时已经是前年腊月。
那日他正陪着江瑾瑜在街上闲逛,突然看到几个闲汉在欺负一个抱孩子的妇人。林二爷当时正在行善积德的兴头上,当即命人去把几个闲汉赶开把那妇人救了出来。他见那妇人衣裳单薄,正说要打发几两银子,谁知那妇人却突然跪在他面前痛哭出声。
林绍轩仔细一看,才发现面前跪着的正是大哥身边的丫环翠痕。不过一年没见,翠痕已苍老了许多,脸色也白得不像样。林绍轩感念翠痕当年对他母亲的救命之恩,当下命人将她母子带回郎将府,这才了解了她这一年来的遭遇。
林绍翰走了,走得无声无息毫无留恋,他只给翠痕留下个空宅子,其他一切都变卖带走。翠痕自那晚之后已有了身孕,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林绍翰走后翠痕满心焦虑无心生计,把家里的东西渐渐都变卖光了。她生产之后更加无力理事,儿子日日哭闹,她又每天想着孩子的爹,不到一年,竟将身子都熬坏了。
她自知已时日无多,却又放心不下尚在襁褓中的幼子,有心去求林绍轩帮忙,却又不知怎么开口,只得抱着孩子在郎将府外流连,这才碰巧被林绍轩救下。
林绍轩本想找个奶娘给她,再给她几百两银子打发了事,江瑾瑜却抱着那粉团似的小娃娃不肯放手。林绍轩无法,只好将他们母子收留进府。
因林绍翰对他满腔难解的仇恨,林绍轩这才给那小娃娃取名恕儿,希望他长大后要心怀宽厚,不要跟他亲爹一样做个白眼狼。
如今翠痕已死,知道恕儿身世的就只剩下林绍轩身边的几个心腹。
林绍翰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儿子,更不知这个儿子还管他的大仇人叫“娘亲”。当年他机缘巧合投靠了淳王的死对头安王,自此便化名天仇,拿出自己全部的本事来给这位王爷经商赚钱。
自从做了假货生意,林绍翰心中早没了半点仁义。他接连盘下许多妓院赌坊,不择手段疯狂敛财,逐渐得到了安王的赏识。他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想有朝一日灭了林绍轩满门,给他的亲娘报仇雪恨。
淳王势大,安王虽贵为皇族,手里却没什么实权,手还伸不到杭州那么长。他只答应只要林绍轩来了京城,一定全力支持林绍翰报仇。林绍翰一直等,等着林绍轩来京城,或者等着自己积攒起一定的实力,然后返回杭州去报仇。没想到这一天竟这么快就来了。
他痛恨这个林字。他隐忍筹谋了那么多年,害死他母亲的林家人却一个都没死,他自己却如一条丧家犬般逃到了京城。
他恨,他再不要听到林绍翰这个名字。从今后,他只是天仇,满怀仇恨不死不休的天仇。
天仇眼神闪烁,不断想着当年的事,想着自己报仇不成却反被林绍轩打伤,想着翠痕痛哭哀求,想着林绍轩竟为了翠痕的一句话就放过自己……三年了,这仇恨半点没有消退,反倒越烧越旺。
“你是不是疯了!我又没杀你娘!你的仇早就报了。林家产业被你葬送,母亲削发出家,父亲中风到现在还不能走路。你把林家搞成这样了还不肯罢休吗?”
“怎么,你怕了?怕了你就求我啊。你好好求我几句,说不定我就会放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