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嬴令宾张了张小嘴,这个刚入道家的师弟,还未曾上过学堂,居然有如此见解,不过这倒不能令她满足,虽颇有见地,但这亦是立足于前人所言,不足道也。
“可此时秦国内乱方歇,祸乱宫闱之事天下耻笑,师弟何以为赵政能够一统?”嬴令宾自小居住在道家,且为女子身,故并无太多政治素养。不过她的想法,却也是大多国君的想法。故某种程度上,这些执掌一国的国君恐怕比之这师姐还不如。
嬴令宾有些不解:“而且即使秦国强盛,可凭区区之地,怎敢言覆灭六国?”
秦国以强盛来修饰都未免过低,若要叶瑜作个比方,那便是——正在蛰伏的雄狮!如今之秦,实则几乎占据华夏大部分土地,且放眼天下,无一国君可与赵政媲美,无一国可硬撼秦国。
“可秦当真为天下人耻笑吗?”叶瑜瞥了嬴令宾一眼,想了想,说,“当初九国之师、十倍之地,可有覆灭秦国?”
“那时诸侯各国便是矛盾不断,互相猜疑,中了纵横之术,乱了阵脚方才作罢。”嬴令宾显然有些不信秦国能够再一次创造神话。
不过的确也是,如今乃公元前238年,距离秦国开启灭六国之旅,尚有五年,而且秦王嬴政也刚刚罢免吕不韦的相,自家还没收拾好,谈何灭六国。不过叶瑜认为,也正因为此而导致六国轻视秦国,故而在秦国东出六国之前,无一人挟制秦国——大抵亦是不能。
如今之六国实则已然孱弱无比,大势将去。燕赵齐,加起来方可勉强自保以抗秦;楚国虽只剩鼎盛时的半壁江山,但人口依然没有少多少,还未伤及根基,但亦不如秦。若楚可联合齐,尚且有一战之力,但前有五国伐齐,使之成为幻影。
“难不成今之六国便同气连枝?”叶瑜毫不留情的揭开这个残酷的事实。如今之六国,惟有联合起来,方能抗拒秦国,可惜即便最后,都无一国可联合抗秦。
嬴令宾忽然语塞,不知道如何作答。
既然话匣子打开了,叶瑜倒不顾忌什么了,权当做小孩子的妄言吧。
“明诚此有四好四坏之愚见,”他朝嬴令宾拱了拱手,方才继续说,“秦王赵政素来腹有韬略,卓识远见,放眼天下六国,区宇之内,恐无一人可以其并论,此为一好;今虽秦国内乱未定,然其根基分毫未损,六世余烈,其如烈火足可纷然天下,此为二好;吕相被罢,其党羽亦遭清洗,此后秦国上下一心,赵政出兵而无有后宫之患,此为三好;秦国有良将劲弩,信臣精卒,此为四好。此四者乃秦国大业之基。”
叶瑜瞥了一眼有些发呆的嬴令宾,继续说:“民富则国强,国强则民富。饭饱衣足,黎民不饥不寒,君王便得民心;秦人尚武,不论出身,有才者可予官,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故天下人才云集;君臣一心,精卒利兵,民心所向,大势所趋;士不愁不遇,兵不畏赴死,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嬴令宾抿了抿嘴唇:“……”
“而反观其余六国,向来不团结,这便是秦国逐个击破之机,此为一坏。”
“诸位国君方之赵政,倒逊色不少。有的贪图享乐,不思进取;有的目光短浅,刚愎自用;有的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进不可取,退不能守,即便有明君,一旦六国去三,便只能灭亡。此为二坏。”叶瑜到底是少年,且忘了修饰言语,言语直白将六国国君说得颜面无存。
若此言为六国国君所知,恐怕非得暴跳如雷。故仍须磨炼。亦嬴令宾不由得浑身一颤,她逐渐感知到了一种无力感。
“君臣猜忌。亲小人,而远贤臣。小人之边塞群臣,拥蔽君,乃甚矣。故虽有贤才而不得用,此为三坏。”
“如今六国无一有强盛之国力,可硬撼秦国,此为四坏。”
叶瑜张了张嘴,最后一句便如霹雳一般落下:“恐不出五年,秦国必将征伐六国。届时,赵政兵锋所知,所向睥睨。”
嬴政是注定要成就大业的人,也是注定要失败的人。他是千古一帝,一统华夏,结束了诸侯国分踞的局面,此等伟业震烁千古。他亦是倒霉之人,秦国注定不能递三世而可至万世。盖因周朝分封诸侯国,周朝之民实则已分为六国之民,嬴政虽一统六国,但实则破坏了天下百姓的家园,人民离心离德,各路人士亦在谋求覆秦,故秦国实则是盘踞薄冰上的庞然大物。
所以,叶瑜一直认为,后世所有朝代无不承蒙嬴政的庇护。皆因他一统华夏,虽秦国覆灭,但百姓也换了一代,人民已接受了统一之华夏才是自己的家园。否则后世朝代,如何能轻易一统。传递至今,我们所谓之华夏,乃是一统的华夏。
嬴令宾抿着嘴唇,呆呆的站在叶瑜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子,有些不知所措。
一些话叶瑜始终没有说出口,这些还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即使一些老怪物都知道押宝秦国,譬如阴阳家那位,便是看得通透。但叶瑜必须慎言。
嬴令宾呆愣了良久,接着一双如清泉般的眼眸紧紧盯着叶瑜:“那你照你这么说,秦国便是覆灭天下也轻而易举,六国便无力回天?”
若真如叶瑜所言,嬴令宾不禁有些害怕,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家园,正为秦人所劫掠,六国之地终归于秦。但她一介弱女子,根本无力回天。嬴令宾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叶瑜,若是自己也如叶瑜一样是个男儿,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