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道狄府之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云罗却找不到一丝痕迹,心里别提多焦急,就跟被猫挠了几爪子一般地难受。
躺到床上,云罗转辗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到了后半夜,云罗房里响起了轻且有节奏的敲门声,惊醒了根本未睡着的云罗和红缨。
“谁?”红缨紧张地出声。
“云姑娘,是我……”居然是沈莳之的声音。
红缨下意识地看向云罗。
半夜三更,沈莳之找她干嘛?
云罗想了想,最后还是掀开了被子,起身披衣。
“什么事?”云罗不慌不忙地穿戴好衣物。
“急事,攸关你这一次苏州之行,我在信中写明了……”沈莳之默了片刻,高大的身影经由月光投射在门窗上,就好像云罗小时候看过的皮影戏,影影绰绰,却用一言一行表达情绪。
门窗上的背影有些寂寥,并不英挺。
云罗没有回答。
不一会儿,门缝里塞进来一封信。
他终于肯说了吗?
云罗知道他肯定清楚些内情,但是,上次见面,他一个劲地掩饰,说明当时他不愿意说出。
那现在他为什么肯说了?
偏偏是在她得了范老夫人的青睐之后。
红缨接过信,送到云罗手中。
“等你消息,我就在远处……”说着,门窗上的背影渐渐消失。
红缨透过隙缝看出去,沈莳之侯在远处的槐树下,与黑色融于一体。
信中只有寥寥几个字:知府、女子、礼物、侍妾。
他的意思是知府狄大人四处搜寻女子,当礼物送给其他人做侍妾吗?
云罗倒吸一口冷气,脑子里“轰”得一声炸开。
侍妾……
她抑制不住地浑身发抖。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云罗的手一抖,打到了桌上刚刚燃起的烛火,火焰跳跃,洒在室内,忽明忽暗,而后,“嗤”的一声立即熄灭。
屋内一下子暗了。
沈莳之的身影又重回到了门窗上。
第二封信从门缝中掉出来。
红缨想要再次点燃烛火,却听见暗空中传来云罗紧张到微变的声调:“不用!”
红缨顿住所有的动作,云罗就着月光,再次看信:提亲避祸。
意思是他来提亲,避免这次祸事。
云罗心乱如麻,恍惚间,胡乱对着沈莳之说了一句“容我三思!”便打发了沈莳之。
只是,这一夜,她心乱地好似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咬心房,却无从下手,不知道该先踩死哪一只好……
原来,许太太还是把她当成礼物送了出去。
纵使她为她女儿不顾生死。
也打动不了许知县和许太太的心。
曹通判七月就要致仕,许知县为了那个正五品的位置肯定是豁出去了,区区一个云罗算什么?又不是嫡女……
云罗深深地闭上了眼睛,泪在眼窝里满满蓄着,不肯轻易放它们落下。
许知县对爹爹莫名其妙的提拔,许太太对她突如其来的关切,走马观灯似的在脑子里一一转过。
原来,天下从来就没有白吃的午膳。
云罗觉得仿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中,现在许知县手中握着爹爹的前程,许知县作为新央的父母官,他要谁生就生,要谁死就死,他们势单力薄的父女两人,凭什么去跟许知县斗?
这个时候,沈莳之居然愿意冒头来提亲,真是让她意外……
难道她真得只剩嫁给沈莳之一条路了吗?
云罗在黑夜中睁眼,月光早已躲进云层,暗暗沉沉的四壁,她看不到出路,犹如被囚禁的鱼儿,跳不出渔夫的渔网。
答应沈莳之?
还是不答应?
心乱如麻,就是一夜。
还没想到良策,云罗就被许太太喊过去了。
进门前,仿佛看到一个高瘦的男子在转角处踉跄离去。
难道是沈莳之?
云罗的心忐忑不安,用力扯了扯已经很平整的衣襟,深吸一口气,进了房门,红缨被留在了外面。
“云姑娘,来了,坐。”许太太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不妥。
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沈莳之不是为了她的事来找许太太的?
“太太找我来是?”云罗稳住上窜下跳的心。
“哦,我给娘家的侄女捎点苏州特产,你眼光独到,就找你来出出主意。哎,说起来她就是个可怜人……”许太太指了指桌上的双面绣,语气怜悯。
可怜人?许太太的侄女?
选礼物不应该找芸娘吗?
怎么独独喊了她一人前来?
云罗心中微妙一动。
“太太的眼光最是不俗,旁人哪里比得上?”云罗谦逊而恭顺。
“我老了,哪里知道你们年轻人的喜好,”许太太微微一笑,而后带着一丝苦涩,道,“我那侄女,娇养在闺中,待到了适婚的年龄,家中为她选的婚事,她瞧不上,硬生生地逼着父母同意她嫁了个郊游时一面之缘的穷酸秀才,结果熬了七八年,夫君不争气不说,还染上了好赌的恶习,等搜刮光了她的陪嫁,再也逼不到钱财,就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她的婆婆最是护短,整日里丧门星丧门星地喊她,一点都不把她当人看。可我那侄女性格要强,纵然满心后悔,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肯出声向娘家求救,硬生生地等到婆母过世、夫君被人逼债活活打死、债主收了房子抵债才归了家,如今,无儿无女的她孑然一身,躲在娘家苟延残喘。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