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菜式丰富,比平日里云罗的吃食要多四个热炒、一个火锅,还有腊八粥。
热气腾腾的火锅,沸腾着新鲜的鱼肉和鱼肉,云罗见罢,心里更惊诧了——
这可是鱼羊锅,极腥极膻的两位食材配在一起却是最鲜,但平常厨子根本就不会做。
“罗姐姐,这是鱼羊锅,最是鲜嫩,我最爱了,母亲特地让人备了给我们俩尝鲜。”芸娘指着桌上的鱼羊锅,眉眼溢笑。
原来是为了芸娘,看来自己是沾了芸娘的光了!
想到此处,云罗不禁冲着芸娘眨眨眼睛,扬起明媚一笑。
回眸时,却捕捉到许太太打量她的视线。
再定睛一看,只见许太太温声吩咐丫头婆子为芸娘布菜,哪有看她的半点踪迹?
收回心思,云罗把注意力都放在了鱼羊锅上——
鲜,鲜,鲜,真是美味……
许太太偶然侧首,云蒸霞蔚中,是云罗波光潋滟的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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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晃就到除夕,衙门里灯笼高挂,丫头婆子们个个掩不住喜色,剪彩纸、帖春联。
一年一岁,辞旧迎新,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
虽然是客居,云罗还是忍不住让红缨去讨了些彩纸,一时手痒,剪了几朵年年有鱼的窗花,让红缨贴了起来。
正好,许太太身边的姚妈妈经过,见了特意停下来,直翘大拇指、连声夸赞蕙质兰心,闹得云罗十分不好意思。
等姚妈妈走了,云罗的嘴角就塌了下来。
红缨在她身边也有一段时间,见状不觉奇怪:“云姑娘,怎么了?”
云罗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
红缨不明所以,低头继续忙碌。
蕙质兰心?蕙质兰心!一个婆子,能说出这么雅致的词?
联想起这两日许知县对她的亲昵,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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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许大人在后院设了家宴,除了他们自己一家人外,云肖峰、云罗、沈莳之都来了。
许太太说,沈莳之孤身一人在新央过年,怪可怜的。
芸娘也唏嘘,可惜了这样的良辰美景。
云罗则撇了撇嘴角,微笑不语。
男女不同桌,中间用一扇屏风挡着。
一开始,气氛就很热络,全拜沈莳之的妙趣横生,席间,沈莳之引经据典、博古通今,好不耀眼,许知县愣是被沈莳之拍马屁拍得频频捏须含笑,就是平日里不对付的云肖峰,沈莳之也是随着许知县的公子一口一个云先生,叫得好不亲热。
云肖峰被他一连串的“云先生”闹得脸红彤彤的,连许知县也不停打趣是不是酒气上了头。
酒至半酣,沈莳之执了酒杯到许太太一桌来敬酒。
恭贺新春的话从沈莳之的嘴里冒出,哄得许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然后,沈莳之依次敬了芸娘和云罗。
本来,云罗只是略略举了举酒杯,想要敷衍过去,却没想到沈莳之一眼就看出来:“云姑娘,总要给沈某几分薄面,但请满饮此杯!”
云罗抬头,见他目光湛然,也就沾了沾唇边,算是交代过去。
沈莳之也不强求,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缓缓举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唇边,笑意浓稠。
待沈莳之回了座位,芸娘更是拉着云罗挤眉弄眼,悄悄地问:“我看沈大人瞧你的目光可不一般哦……”
云罗作出一番茫然表情,就用其他话题岔开了。***********************************
日子潺潺似流水,虽然是在衙门过的春节,但云罗还是觉得很开心,许多年都没有认真地过过一个年了,以前,生活困顿,家里买不起吃食、新衣,总是凑合着用一大碗白米饭、一把青菜来制造点过年的气氛。如今,住在衙门里,衣食无缺,又有许大人夫妻礼待,年味突然浓了许多。
云罗还在除夕夜收到了爹爹的礼物。
当她扶着步履不稳的云肖峰回住处时,脸红得没法看的爹爹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塞到云罗手中,嘴里直叫唤着是新年礼物。
云罗捏着盒子一路,泪也含了一路。
她不是因为难过而哭,而是因为酒醉的爹爹一句“对不起”而哭。
从来,最疼她的爹对于她这个女儿都是掏心掏肺的。
哪怕是再不值钱的小玩意也是代表他的一番心意。
想起以前他每次丢掉差事,她总是唉声叹气,也有恨铁不成钢,但,再穷再苦,她都没有怨过一句——
因为,爹对她的爱是毫无保留的。
他们是父女俩,是一家人。
回了屋子,打开盒子一看,是一块小小的平安扣。
顿时,泪如雨注。
这是去年家里没有一粒米下锅,她狠心去当掉的平安扣。
颤颤巍巍地拿出平安扣,轻轻地放在脸孔上摩挲,一如幼年时拿它来接触肌肤时的温润如玉,脑海里浮出娘亲温柔的笑,就好像是娘亲温暖的手,轻轻拂过额头,拂过鬓发。
“娘……”平安扣是她出生时,娘亲从脖子上解下来亲自为她戴上的,听说是祖父当年为爹爹聘下娘亲的聘礼,意义可想而知。
所以,云罗一直对这块平安扣珍之重之。
当时,逼不得已当掉平安扣,她的心里一直愧疚。
没想到,有重得的这一天……
于是,她喜极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