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是蒙蒙亮的时候,云罗就起床梳洗打扮,然后领着丫鬟婆子往芳萋院赶去。
公公唐归掩因为要上早朝,一般过了丑时三刻就要起身,过了寅时一刻就要出府。
等云罗过去时,芳萋院里就只有婆母唐夫人了。
王嬷嬷和茯苓几个贴身的一直侯在屋子里,王嬷嬷派了一个小丫鬟陪着云罗坐在旁边的厢房喝茶。
等呼啦啦的漱口声、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渐渐安静下来时,云罗不知不觉已经在厢房里等了半个时辰,喝了几巡茶了。
可不管是她还是跟在她身后站得身姿笔直的红缨和青葱,谁都没有露出半点不耐之色。
进进出出去查看主屋动静的马嬷嬷见状,心底不由暗暗称奇。
这位少夫人,比她想象得还要厉害。
尤其是那双细长眸子,好像会窥探人心似的,被她瞧上一眼就觉得浑身上下毫无遮掩。
自从那日说到了关于嫁妆的事情,这位少夫人话题一转问到了她当年的事情,更是吓得她心惊肉跳,恨不得立即从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总觉得自己被她看透了内心一般,半点都掩藏不了。
正在心神恍惚时,就听见王嬷嬷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她赶紧敛去心中异思,笑着迎了上去。
“王嬷嬷,你忙好了,辛苦你了,夫人身边幸好有你,否则哪里有这么顺心。”马嬷嬷笑着奉承道。
王嬷嬷就啐了她一口,携了她的手真挚道:“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做下人的,服侍主子不是应该的,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说到顺心不顺心。姐姐可是办事最妥帖之人,我这边服侍人的本事还是姐姐手把手地教出来的。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总是打心眼里感激姐姐,当年若不是得姐姐提携,我哪里能进得了夫人近身伺候?更不用说我能有今日。”
“王嬷嬷说这些就是跟我见外了,是您聪慧过人,哪里就是旁人的功劳了。不过是说句话提个醒罢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马嬷嬷反握了她的手,语气真挚,“再说。这些年要不是你援手,我一家……恐怕早就不成家了,哪里还能让他们两个勉力支撑到今天?”
说着,马嬷嬷眼底就隐隐含了泪。
王嬷嬷也不说话。只是用另一手去拍了拍她的肩膀,眼看着云罗所在的厢房近在咫尺。两人迅速地敛去脸上的悲戚神色,目光平静地迈步入内,任谁也瞧不出方才的半点端倪。
若不是红缨正好在屋子里的窗口往外看,她自然也看不到。
可她恰恰看了个真切。
见王嬷嬷和马嬷嬷一前一后地进屋。红缨迅速地闪到了云罗的身后。
王嬷嬷上前行礼,然后便请云罗过去,道是唐夫人那边准备妥当了。
云罗便点了点头。由红缨搀扶着起来往主屋走去。
屋子里还燃着宫灯,光线顿时大亮。
唐夫人穿着一件玫瑰紫缠枝梅锦缎褙子。遍地金通花纹综裙,整个人高贵冷艳地让人不敢直视。
尤其是她冷着脸,更加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儿媳见过母亲。”云罗提裙曲膝行礼。
唐夫人冷冷地望着她,目光严厉:“起来吧。”
云罗乖顺地起身,就看见王嬷嬷等服侍的人鱼贯地退了出去。
宴息室内就剩他们婆媳两人。
“听说你们昨天很晚回来?”唐夫人冷冷地开口。
云罗却听见心里一句“终于开始”的低喃。
她微微抬头,目光徐徐,声音婉婉,道:“回母亲的话,因为我父亲后日就要启程回故里,所以特意留了我和拙山用晚膳,毕竟,此次一别,往后要再相见……恐怕要经年了。”她说到此处,眼眶一热,如瓷的肌肤上隐隐有了悲伤之色,“儿媳便同拙山留得有些晚,回来时见时辰太晚,本打算过来给父亲母亲请安的,可又怕打扰你们二老休息,便自作主张留到了今日一早来给母亲请安,道明情由。”
一席话,说得十分动情,唐夫人有一瞬间的沉默。
她脸色微有动容,可不知又想到了什么,眼底的松动悉数掩去,又换上了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你也知道时辰太晚,怕我们二老已经休息,你可知道,你们不回来,我们两人又如何能安枕?可不是在家中坐立不安地盼着,直想见你们平安归来,这颗吊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你倒好,自作主张地以‘怕打扰我们休息’为由就不过来请安,你这是做媳妇的规矩吗?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们做父母的担忧吗?”
劈头盖脸地责难迎面而来。
云罗一时无语,只能低头无话。
唐夫人见状,以为她是不肯认错,不禁心里有气,看她越发不顺眼。
见婆母脸色不虞,云罗顿时明白她肯定是误会了,便立即开口为自己澄清道:“请母亲息怒,是儿媳思虑不周,没有体会母亲心挂子女的心境。儿媳知错,以后不会再犯了。”
她从善如流地认错,言辞真挚。
唐夫人闻言,心里才稍微舒坦些。
尤其是看到云罗跪了下来,她涌到胸口的怒气顿时就泄来去。
“好了,既然你知道错了,往后记得不要再犯就是了。”唐夫人语气一转,并没有抓着云罗的错处不放,反而示意她起身,语气微顿道,“你父亲后日就要离开了,你作为子女,牵挂他也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既然有内情在前,这一次我就不再多说了。至于你父亲那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