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眉眼不动地看着她退出的身影,心里却对她的心境有几分体会——
她家中有两个病人,一个是相公一个是孩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命不好,当年生下的孩子居然是个痨岔,一直要用人参吊着,她夫婿因为替孩子筹措买药的钱,当差完了之后四处去接私活,结果被府里的管事发现,抓了起来打了一顿,伤了根本,从此以后也只能靠每日吃药来维持着。
如此下来,家里的生计都落在了马嬷嬷头上。
其实,马嬷嬷手里是很不宽裕的。
府里和她关系好的,都借过钱给她,幸好她信誉良好,说到哪个日子还,到了日子肯定会还。
所以阖府上下对她的风评不错,也乐意借钱给她。
这些都是红缨打听到的消息。
云罗心里顿时有了脉络,看来银钱对她很重要,而她的这份差事是整个家庭最大的支撑,她想要维持家里两个病人的吃药开销,那就必须要紧紧守着自己的这份差事,不能有任何差事。
所以,她才两头都不敢得罪,给自己来通风报信?
说到底,她如今是自己院子里的人,虽说是唐夫人赐给她的,可侍奉的主子却是她!
如果让自己发现她背着人偷偷在查看嫁妆,哪怕是因为碍于夫人的交代,自己也不会消气吧!
只要对她有了不虞,虽然一时没办法拿她怎么办,可要在往后的日子里随便寻个什么由头把她逐出府又是一桩不难的事情,她冒不起这样的险,也不想冒险。
所以才两头讨好!
微微转念。云罗就已经明白了马嬷嬷此举的意义。
对马嬷嬷越发地看重起来。
这样的人,明理懂进退,做事又有分寸,如果能得她真心辅佐,那就好了。
云罗在心里暗暗转念,对于她当年到底因何事惹怒了唐夫人的疑虑压到了角落里,略一思索。就把红缨喊了进来。吩咐道:“我记得陪嫁里有一包二十年的人参,大概多少数量?”
红缨想了想,然后肯定地道:“奴婢记得一共是二十根。还有二十根是十年的人参。因为年份不是很老,并没有和那些百年的人参收在一起,只是和白术、黄芪、甘草之类的普通药材放在了一起。”
云罗听罢,“哦”了一声。脸露惊喜:“还有二十根的十年人参啊?”红缨立即点头,云罗便吩咐道。“那好,你明日把这两包人参都拿出来,然后再挑些其他药材,分个五次。一点一点地送到马嬷嬷的家里去。”
“马嬷嬷?”红缨略有些迟疑。
云罗点头,肯定地答:“嗯,就是她。”
红缨见云罗神情。立即曲膝应“是”,说明日就去把东西准备好了亲自跑一趟。
云罗就嘱咐她。去了马嬷嬷家里什么都别说,只是留下东西,说两句安慰的话就好。
红缨不太明白云罗此举的用意,哪里有主子给奴才送了东西不声张的道理。可既然云罗这么说了,她不会有半点质疑,一定要依照吩咐行事。
主仆两人说完事之后,唐韶就回了屋子。
顿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酒气。
红缨识趣地退了出去。
唐韶一屁股坐在了临窗大炕上,端起桌上的茶盅一口气连喝了三杯。
一旁的云罗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惊诧道:“这是怎么了?很渴吗?怎么一口气喝了这么多?这茶都已经凉了,你这么喝法,当心伤了脾胃。”
云罗赶紧从他手里去夺茶杯,小心地续了热水,然后又重新泡了一杯递到唐韶眼前。
“喝这个,是热的。”
唐韶伸手接了过去,却包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脱,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我现在不要喝茶。”他意有所指地道,紧接着手一抖,再一松,茶杯就像是变戏法般地从手中掉了下来,被他另一只空的手接住,稳稳当当地放到了旁边的几上,而那只抓着云罗的手掌一点都没有放松。
这家伙的话,分明暗示着些什么。
脑子里又浮现出昨天晚上他热情如火的样子,云罗忍不嘴了脸,不敢看他。
唐韶就有些动情地望着她,一用力,云罗就倒进了他的怀里,头慢慢地低下。
云罗却在最后关头一把推开了他,脸色也从迷乱变成了正色。
“我有事……要问你。”云罗理了理散乱的鬓发,一本正经地发声。
唐韶就饶有兴致地点头道:“好,你问吧。”可神情却是一脸闲适,带有几分玩笑之意。
“早上去你父母那边敬茶时,你母亲为何生气?”想起唐夫人看到那个装着元帕的盒子时,神情不悦的样子,她的情绪一下子落寞起来,眼角眉梢也有了苦涩。
唐韶虽然不太关心旁人的情绪,也没兴趣察言观色,可到底是云罗,于他心目中大不一样。
如今明摆着云罗的情绪有些不对,他不由慎重起来,想了想后便道:“我母亲她没有生气吧。她反正一直这样,你也别太当回事情。”绝口不肯正面回答,甚至端起了桌上那杯云罗倒给他的茶杯,浅浅啜起来。
云罗伸手盖住了茶杯口,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不许瞒我,你我已经成亲,是夫妻。做夫妻不应该是坦诚相待吗?有什么事应该跟我说清楚,哪怕实情很伤人。”
唐韶见她面色凝重,知道不能瞒她,就携了她的手把她揽进怀里,凑在她耳边轻声道:“我说了,你不准生气。”
云罗点头,就听见唐韶声音微有些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