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差点就没绷住,可顾忌到前面还站着个大气都不敢出的嬷嬷,云罗的理智又迅速地回笼,她稳了稳心神,假装没听懂地茫无辜道:“嬷嬷,王嬷嬷让你看我的嫁妆做什么?”
马嬷嬷的额头就开始冒汗,惶恐地看了眼云罗,立即低头战战兢兢地道:“可能是想帮忙吧!怕少夫人刚刚嫁进府里,诸事不顺,怕府里有胆大的,顺手摸去了一两件,就不美了。”
这位马嬷嬷也是个会说话的,居然被她想到了这个理由。
她在心底冷哼了一声,可脸上依然笑得暖如春花:“可是,我听说唐府门风清正,长辈治家又严谨,怎么会有这样宵小之辈呢?我不相信。更何况,我不过才六十四抬的嫁妆,等空下来之后,吩咐了红缨几个,不消一天就能把东西收拾妥当。”
说完,云罗顿时想通了什么——
她嫁过来一共才置办了六十四抬的嫁妆,不比旁人十里红妆。
自己这位婆母不会是因为这个所以才心里不痛苦吧?
她的脑海里顿时想到了白天认亲时发生的事情。
唐家没有什么亲戚,据说到唐韶这一辈,唐家已经有好几代单传。所以在认亲时,唐归掩面上的亲戚女眷就到了一个据说是唐归掩年轻时的结义兄弟的妻子,年过五旬,以唐夫人嫂子自居。至于唐夫人那边,因为是皇族中人,若要出现则都是非富即贵的,可往往这样的女眷也不会轻易出现,所以到场的就作为姻亲之家的茂昌侯薛家的两位夫人,薛三夫人林氏则是抱病没来。再有的就是建宁侯府上的一位夫人和昨夜在新房里见到的建宁侯府上的媳妇、唐韶的表姐,再有两个也是勋贵人家的夫人,可是年纪都很大了,雍容华贵,气度慈爱,一看就是好相与的。
本来应该是没什么波折的。
可偏偏问题出现了唐归掩那位“嫂子”身上了,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出身来历。唐夫人介绍她时含含糊糊的只说是“胡太太”。其余就一带而过。到云罗去给她敬茶、呈上亲手做的鞋袜作为认亲礼时,这位胡太太居然当着满屋子女眷的面问她聘礼收了多少,嫁妆又备了多少。父母给了多少私产……
每个问题都足以让云罗尴尬无言。
哪里有人在认亲时问新媳妇这样私人的问题?
云罗无助地看向旁边的唐夫人,就看到自己的婆母眼底闪过一丝忍耐,然后就接过了话头,假笑道:“胡太太。这次怎么没瞧见你家儿媳妇跟过来?上次你的信里不是说她马上要为你生了个大胖孙子,还说等孙子落了地要请我们一家去大兴喝满月酒。怎么。孙子有了,你就忙得脚不点地,连这个请满月酒的事情都忘记了啊?”
唐夫人转移了话题,话音刚落。众人没想到这位胡太太就像是被点了火药印子一般,立即就炸了开来——
“别提了,弟妹。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命苦。”说着。这位胡太太自动自发地就挽住了唐夫人的手臂,云罗眼睁睁地看着唐夫人身上那匹贵重的蜀锦做成的衣服被胡太太捏出了两道清晰的褶子,正在诧异时,就听见胡太太尖锐的声音响彻耳膜,“那个女人压根就是个骗子。什么孙子……我呸,她为了踏进我们胡家的大门,不仅买通了把脉的大夫,让那大夫蒙骗我她肚子里是个大胖小子,骗得我们答应了婚事,还讹了我一大笔的聘礼,抬着三十二抬嫁妆进门,结果那三十二抬嫁妆我可是一抬抬的看了,都是在上面盖了曾稍微好一些的东西,下面都是些拿不出手的穷酸货。那三十二抬的东西哪里值得了我给的那些聘礼银子,肯定是她藏私留在了娘家。我气得倒在地上差点就没爬起来,可我怎么能不爬起来呢?我得去找她理陆!于是我就冲进了她住处去质问,让她跪了两个时辰好好反省,没想到回去之后她就说小产了,我呸……哪里是小产,根本就是她没有怀上身孕,眼看事情败露,没有办法再隐瞒,索性就以小产为名顺势而下。足见这个险恶女人的心计,我那个气呀……弟妹,你是知道我的脾气的,哪里忍得下这样一口气,她这样的恶妇,肯定是要被我送回娘家,她还死活不乐意,说什么自己没有犯‘七出’中任何一条,犟着不肯。好,老娘也不是个吃醋的,她拿‘七出’做借口,好,那我就拖上个一年半载,不许她和我儿子来往,到时,我就可以找个‘无所出’的名头休了她。以后,再给我那宝贝儿子找个像样的儿媳妇……”
她絮絮叨叨、唱作俱佳地说了一堆,众人从她唾沫横飞的诉说中了解了事情的大致。
直把这桩“曲折离奇”的婚事听了个完整。
可在场众人不由面面相觑,对她所言所语简直是……不知如何评价。
不管她儿媳妇是否真有孕,可这位胡太太的行径用“胡搅蛮缠”四个字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关键她还一脸无所觉、趾高气扬的表情,浑然没注意到旁边人听罢,拿帕子捂住嘴巴无声笑的情景。
真没想到,唐大人的结义兄弟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尤其是被她一口一个“弟妹”唤着的唐夫人,脸上煞是挂不住。
不等唐夫人安抚她转移话题,这位胡太太挽了她的胳膊凑在她耳边,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悄悄话”:“弟妹,你这儿媳妇的嫁妆有多少抬?那些东西的成色怎么样?会不会也是个骗彩礼的……”
羞得云罗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