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太,这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云罗想到自己此刻正处在驿站,强按了怒气,尽量平静地同她说话。
蒋太太一副“你怎么这么吃惊”的表情,嘴巴微微张开,眉峰上挑道:“前段时间就听说了唐府来接你和云大人进京的事情,我就有了这样的念头。本来想要亲自上门同你说的,后来想想你们肯定忙于收拾行李进京,再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索性在此处等着你们,到了这会儿跟你说也是一样的。难不成你们还会不同意?”最后一句,她语调微扬,一副“你们肯定会答应”的自信。
云罗就这样被她的话给噎住了。
她这是典型的“不问自取”,自己能拿她怎么办?
当真在此处赶了他们下船,说不肯同行?
念头闪过的云罗下意识地看了看蒋太太暗藏得意的眉眼,心里明镜似的——
这就是她的目的,让自己骑虎难下,不能拒绝。
既然对方是有意算计无心,又如何避免?
在那阵绵密的目光中,云罗只能答应蒋太太“同行”的提议。
见她首肯的蒋太太别提多高兴,一张不再年轻的脸庞因为笑容灿烂而如夏日的向日葵,亮眼地让人忽视不了。
总算达到目的了。
心定的蒋太太一路沾沾自喜,同云罗寒暄了片刻,便识趣地退出了厢房。
“秀,他们怎么能这样?”已经得知情况的红缨眼角直跳,忍不住抱怨,“这同‘威胁’有何区别?怎么能不事先争得大人和秀的同意呢?这样堵在驿站,可强盗没分别了……”
说着。红缨义愤填膺。
在云罗和蒋太太说话的当口,她已经出去查看了一圈,才知道蒋太太呼啦啦地领了蒋芝霞、丫鬟、婆子、管事、小厮也有二十口人,占据着驿站的另一半房间。
他们拿的是朱家的名帖。
怪不得能坐驿站。
闻言的云罗沉默不语,嘴角却直直地抿了起来成一条线。
“那就让他们跟着我们的船一起进京吧!”事到如今,只能如此。
可是云罗说这句话时,口吻分明很清淡。
落进红缨耳朵。浑身凛然。
过了半个多时辰。长袖善舞的蒋太太已经从云肖峰处回来了,得到肯定答复的她还去拜访了一下唐府的严管事。
要不是严管事神色清傲、言谈冷淡,同她交谈连眼风都不扫一下。她胆怯地退了出去,否则,说不定能同他说出个子丑寅卯来。
饶是如此,她已经心满意足。
毕竟。能和唐府的人搭上话就可以。
再说,她的本意也仅止于此。所以也就十分餍足地回了房间。
刚踏进房门,迎面而来一个攒金枝的大抱枕擦耳而过,跌落在了她脚边。幸好她眼明手快地闪避过去,否则。那抱枕可就堪堪地砸在她脸上。饶是避过,还是带落了她鬓角的那朵点翠珠花。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耳畔响起一声娇叱。蒋太太不由拧眉循声望去——
白色蚊帐内隐隐约约露出一张憔悴蜡黄的脸。
满脸怒气,眉头郁结。瞳孔紧缩。
那是她的女儿蒋芝霞。
见状,她的心猛地一抽,立即抬步跨进了门槛,急吼吼地坐到了床边,万般柔情地去拂开女儿额前的乱发,低声下气道:“又怎么了?做什么发这样大的脾气?是下人们服侍的不精心还是怎样?你直管跟母亲说,母亲立即把他们拖下去打板子给你消气,看他们下次还敢不敢惹你生气?”
蒋太太一脸关切,似乎蒋芝霞是她掌中的珠宝。
却不想蒋芝霞对着母亲冷冷一瞥,好像是仇人一般,推开她的手,讥诮道:“哪里是他们服侍得不好,我这半死不活地被你看在屋子里,还能怎样?你也不用把责任推到他们身上,都是你不好,你卖女求荣,你把我一辈子的幸福断送为了换荣华富贵……”
蒋芝霞一连串地呵斥,直把蒋太太的脸孔说得隐隐发白。
“你,你,你在胡说些什么?”蒋太太面对女儿的指责,语无伦次,“朱家大少爷哪里不好了?身份地位上委屈你了吗?值得你闹到今天,死活不愿意?你也不想想,我们一个商户,能依靠上朱家这样的门户,那可是祖坟上冒青烟了,有多少人家想削尖了脑袋把女儿送进去结亲事,却没你这样的福分,你居然不领情,还埋汰我们做父母的‘卖女求荣’……”
说着,蒋太太眼泪汪汪。
蒋芝霞就“嗤”地斜眼看她,一点都不为母亲的“辩解”所动。
“祖坟上冒青烟?我这样的福分?我呸……他们爱嫁进去就让他们嫁进去好了,一个出生不足五月的奸生子,从小养在外面的,也配称为朱家大少爷?你就蒙我吧……打量着我不知道那些盐引的事情,就拿话来糊弄我,以为只要把我骗了乖乖嫁进朱家,就可以靠着朱家的名头在外面贩盐做生意。哼,合着你们牺牲我一个人,就可以赚得盆满钵满,那我又不是傻的,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
蒋芝霞声嘶力竭,看着母亲的眼孔射出凄厉的寒芒。
蒋太太闻言,诧异地忘记了哭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地呆呆望着女儿,嘴巴嗫嚅。
“怎么,说不出来了?点到你们心窝子上了?”蒋芝霞见状,神色越见嘲讽,仿佛眼前站的不是嫡亲母亲,而是宿世的仇人。
“女儿啊……”半晌,蒋太太才哭了出来,想去抓女儿的手,却被她狠狠地甩开。
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