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来了?赶紧请……”屋子里响起许太太喜悦的声音,云罗赶紧敛去心底的思绪,扬起笑容踏进了屋子。
屋子里分别坐着许太太、芸娘、蒋太太、蒋芝娟、蒋芝霞,主位上却是分别坐着一个美貌妇人和一个年轻秀,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都落在了她身上。
“姐姐,你来了?”芸娘主动过来迎她,挽着她的手臂亲昵地把她领进去。
云罗朝她颌首,移步间就到了那位美貌妇人的跟前。
“……这位是临安按察使夫人,范家的三夫人,念叨了你许久了,赶紧来见见。”许太太拉着云罗的手热情地介绍。
云罗就和那位美貌妇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对方穿着真紫色的衣裙,衣襟和裙摆处都缀着珍珠,闪着低调而奢华的光芒,头上带着赤金镶红宝的步摇,那每颗红宝石都有指甲盖大小,一看就华贵非常。
想起范老夫人的穿衣打扮,顿时觉得三夫人理应有如此穿着。
念头闪过,她就朝三夫人盈盈曲膝行礼,膝盖刚弯下来,三夫人林氏就携了她的手制止:“哎呀,云秀,何必如此客气,我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没想到今日终得一见,果真是明珠朝露般,不枉我家老夫人交口称赞……”
三夫人笑容热烈地边说边朝旁边的那位绿衣秀看过去,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云罗就顺着目光落到了那位绿衣秀身上,三夫人就为她介绍道:“这是我二姐的女儿,姓薛,我们都喊她玉娘,我看你俩年岁差不多。若不嫌弃,倒是可以姐妹相称。”
云罗就目光静谧地看向了这位薛玉娘,顿时觉得此人气质高洁,尤其是一双眸子,熠熠生辉,就像会说话似的,任何人瞧上去一眼。都会被吸进去一般。
云罗心生诧异。不由又多看了两眼,就发现对方眼中一闪而逝的冷淡。
冷淡?云罗确定自己没看错。
自己得罪她了吗?她怎么会有这种情绪闪过?
云罗眨了两下眼睛,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也从未听说她的名字,顿时把自己的狐疑压在了心底,然后朝她款款一笑,释放出善意。
令她大吃一惊的是。这位薛玉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突然十分热情地拉了云罗的手。满脸笑容:“姐姐多大了?我今年十六岁,不知道喊你姐姐是否妥当?姐姐平日里喜欢玩些什么?往后去了京城,我们可以一起赏花、煮酒、弹琴、论诗……”
一连串地话语,表示出对云罗极大的兴趣。
云罗被她这样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心里却隐约升起怪异感——
尤其是当她发现众人看到两人如此“投契”都露出了悟的神情,而薛玉娘的嘴角轻翘,释放着旁人不易察觉地嘲讽。她心底的违和感就更加强烈了。
“……我比你年长,那就托大些受了你这句姐姐……”云罗相信自己的直觉。更相信指尖传来薛玉娘冰凉的体温出卖了她真实的情绪,不由戒备地同她周旋起来,摆出客套而谦逊的姿态同她寒暄着。
薛玉娘把她拉在了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所有的人都挪动着位置顺延。
云罗也没有多言,就这样坐了下来。
心里却是打定主意,要看看这个薛玉娘到底想干什么。
那边三夫人已经开口,问起了蒋太太话,无外乎就是些场面上的辞令,蒋太太一一作答,三夫人目光一转,就把话题绕到了蒋太太身旁的两位女儿身上。
“……蒋太太好大的福气,生了一对姐妹花。女儿是娘贴心的小棉袄,想我母亲生了我们姐妹三个,如今一个赛一个的孝顺她老人家。我大姐和二姐都生到了自己的‘小棉袄’,就我肚子不争气,只有儿子没有女儿……哎,你们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家里有女儿的夫人太太们,成天就想着能生个女儿,给她梳小辫、做漂亮衣服,粉妆玉琢得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念叨得多了,就会被我家大人教训,说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人家想生儿子想不到,我生了儿子还嫌不好,直说得我连话都答不上来……”三夫人言辞风趣地从众人说着她与那位按察使相公之间的趣事。
几位做了母亲的人闻言都凑趣,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自家的女儿儿子。蒋太太似是领悟到了三夫人的意图,重点把自己家的两个女儿介绍了一番。
三夫人就饶有兴趣地接着蒋太太的话问及了蒋芝娟、蒋芝霞两人生活起居,蒋太太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渐渐的,许太太都不再插花,一屋子就剩三夫人和蒋太太两人你问我答。
而作为被谈论中心的蒋家姐妹,一个是红着脸把头垂到胸口,一个是板着脸就像是别人欠了她几百两银子,对比十分鲜明。
一旁在和三夫人交谈的蒋太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趁说话的间隙,就悄悄地扯了扯蒋芝霞的袖子,挤眼睛示意她不许摆脸色,这才稍稍改观,蒋芝霞不再摆着一副臭脸,下巴低垂,盖住了脸上的不虞表情。
这一切自然都落进了众人的眼里,许太太等人权当没看见,倒是薛玉娘见了,神情间莫测高深起来。
坐在她身旁的云罗自然看得最为清晰,甚至连她眼角旁边纹路里隐藏的嘲讽都看得一丝不漏。
薛玉娘的态度可窥出朱家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朱茂芳是朱家倾尽全力栽培出来的好苗子,如今要在婚事上沾惹这样的人家,留下如此的污点,朱家的气愤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