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罗却被这突然的变化搞得措手不及。
饶是对武功一窍不通的她,也看出此时此刻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场中,连呼吸都不敢用力,生怕自己的存在影响了唐韶,只是死死地盯着两人的最后巅峰对决。
不知过了多久,云罗只看到一道白光骤然亮起,她本能地举手眯眼去遮挡,白光散去后就是云淡风轻的琅琅乾坤。
事后,云罗再回忆当日情景,不得不承认,其实自己当时对于这样的变化是没有思想准备的。她以为至少要经历过一些惊险的格斗场景才会分出胜负。但实际,高手过招,在意识层面已经博弈过千百回,而出手也许只是一招半式就可分伯仲。
当时的云罗不明白,她只知道唐韶被生生地逼退了三大步,嘴角满是鲜血的痕迹,看上去情况很不好。若不是因为要害部位中了暗器,唐韶不会受如此重的伤。
可,蒙面人比唐韶还狼狈。
倒在地上,爬不起来。
云罗有些害怕,看了一会动静,确认蒙面人动弹不了,才赶去扶唐韶。
途经蒙面人时,她粗粗瞥过一眼,却大惊失色——
原来,这一招之后,蒙面人脸上的黑巾不知在何时已经掉落在地,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云罗突然发现,黑巾之后的面容,她认识!
“云……小……姐……”蒙面人在对上云罗错愕的黑眼珠之后,羞愧地低了头。
“怎么是你?”云罗吃惊地望着他,差点说不出话,而后想到是他把自己从许府掳出去,一丝凉气从脚底直窜脑门。
她用力地摇了两下头。眼底透出失望。
“是……我……对不起……”蒙面人见到云罗的表情万分沮丧,竟然倒地不起,全身的力气似被抽走一般。
“是谁?”伸手抹了嘴角血渍的唐韶哑着声音问云罗。
前面就肯定蒙面人认识云罗,到此刻确定两人果真相识,唐韶不明白心底为何有一丝淡淡的惆怅。
那男人不过是个莽汉子,而且年纪看上去有三十岁左右,云罗应该与他不会……
“你辜负了我当日的一番善意。”云罗的失望从心底漾开。轻轻一句中不是责怪却承载着蒙面人受不住的东西。
这个蒙面人就是当日官林相遇。她出手相救的壮年男子。
前面红缨曾提过他跟随了杨泽,她在心底总还存着一分侥幸,也许只是生活所迫做了个小厮。也许只是身为奴仆听命行事,找了各种借口为他开脱,因为当日他隔着轿帘给她磕头的场景一直深刻在脑海中,那份执着和朴实。她铭记于心。
可如今呢?如今的他,绑架勒索、杀人灭口。样样都齐全,与当日那个父爱如山的汉子如何能重叠在一起?
云罗满心疲惫,内心涌起被背叛后的无力感。只能可笑自己太天真,以为自己的一个善举可以让人往深渊处去时拉住下滑的身躯。可实际上。她的二两银子,什么都不是,连杯水车薪都够不上。
“秀。我……我错了……我是为了……我的孩子……”蒙面人听罢,一滴浊泪从眼角沁出。
云罗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只觉得自己说话的声音在微微发颤:“你儿子怎么样?”
“他……连日高烧……不退,得了秀襄助,拿……银子请大夫……可是……”男人一边说一边似陷入回忆中,目光中透着幽幽的光,脸上莫名地罩着哀伤,“可是,大夫说——我儿子得了……肺痨……看不好了……呜呜呜……”
肺痨?那种整日咳嗽,直到咳血而亡的病。
云罗心底一阵阵的无力、怜悯、哀叹,她觉得眼前这个无声垂泪的男人才是她当日救下的人,而不是那个蒙着脸出手伤他的冷酷无情的杀手。
“所以,你就为了钱善恶不分?跟随杨泽这样的人,做尽伤天害理的事情?”云罗忍住心底的痛,尽量平静的口气问他。
蒙面人羞惭地低了头,沉默不语。
云罗失望不已,以为蒙面人不会再说话,正准备转身,却听到空气中哀伤到极致的男声响起——
“孩子每日的汤药都要一两一钱,我知道他让我做得都是坏事……可看在钱的份上……我……我……昧着良心只能去做……哪怕双手沾染血腥……哪怕要伤害恩人秀……”汉子捂着嘴巴呜呜呜地哭。
无限凄凉。
云罗心头隐隐苦涩,便不再看他,径直过去挽住唐韶的手臂,关切道:“怎么样?”
唐韶惊喜万分地盯着臂弯中的那双手,不敢置信地望着云罗:“还可以……”说完,一口血喷出。
血雾在空气中卷起粉红色的幕帘,让人眼前顿时一暗。
云罗吓得面如土色——
这叫“还可以”?
心底明镜似的,若不是为了护他,被暗器所伤,他不会这样……
云罗的眼泪迅速漫过眼眶,想也没想就掏出自己的帕子替他擦拭嘴角。暗红色一下子从雪白的帕子里面透出来,浸出腥甜的味道。
“别担心,调养几日就好了。”唐韶深呼吸几次,将胸腔里乱窜的真气费力地压制住,力求不让云罗看出端倪。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样的话,云罗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地掉。
理智上又克制住自己,小心地收起自己的担忧,盯着他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宇,什么话也没说,低头扶他靠边上的石头上歇息一下。
却在此时,听到轰轰的震动声。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