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娘似是没有办法接受母亲的说辞,好一会儿才把许太太的话完全消化结束:“母亲,你的意思就是身为女子必须先父母兄弟,然才是自己?”
芸娘的声音尖锐不已,甚至因为情绪激动身子微微发抖。
“难道不是吗?”许太太反问一句,语调冷成冰霜,双眸更是如千年寒潭冻结。
芸娘抿紧嘴巴,直直回视。
母女俩谁也说服不了谁,竟成对峙之势。
云罗眼看着不对劲,赶紧出声救场:“太太,你消消气,芸娘刚醒过来,身子还不硬朗,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生她的气。”然后她又转过头对着芸娘使眼色,“妹妹,有什么心底话和太太好好地说,太太最是明理周到之人,你要相信太太。”语带暗示。
一席话,安抚了两头,总算缓和了室内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
许太太想到芸娘的身子,顿时气弱,急喘的气息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芸娘觑着母亲的表情,察觉到心软的迹象,心底不由升起了希望,按捺着心底的激动,深呼吸了几次之后,终于用尽量平静客观的声音说道:“母亲,我若能嫁进陈家,不是对许家、父亲而言更加稳固吗?”
许太太怆然而笑:“你想得好天真,若真要维系和巩固许陈两家的关系,又何必要选择你这样一个差着辈分的女儿?”虽然依然反驳芸娘的话,可到底没了方才的激动。
“母亲,你不知道,我听安哥哥说,姑母从去年春天开始。身子就越来越不好,不思饮食,浅眠惊醒,短短半年,瘦了一大圈……”芸娘说出了一个惊天大内情。
“什么?怎么可能?”许太太肯定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消息,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见到芸娘肯定地颌首。身子越发摇摇欲坠。
芸娘的姑母、陈阁老的夫人身子不好?
接收到这样讯息的云罗不禁在心底暗暗思量——
若许氏真的出了什么不测。那许家肯定会乱成一团,第一反应就是要挑出一个女子送到许家做续弦。那到时,许家各房为了各自利益。指不定要经历怎样的明争暗斗,希望女子人选出在自己房里。毕竟,如今的陈阁老,较之当年。怎可同日而语?
退一万步讲,就算做不了陈阁老的续弦。那做陈靖安的妻子,也足可以保证许陈两家的联姻。
云罗不由看向许太太,她都能看透的道理,许太太更加透彻。
芸娘更是紧张兮兮地盯着许太太的脸色。见到母亲摇椅晃、大受打击的神情,不由紧张地扑上去扶她:“母亲,母亲。你没事吧……”
回应她的是一只紧紧捏住她手腕的手。
那只手,骨节嶙峋。青筋毕露。
没有一丝丰润。
哪里有富贵人家太太的半点养尊处优?
芸娘鼻头一阵发酸,反身半搂住自己的母亲给她安慰。
“你说的是真的?”许太太的声音细若蚊音。
“真的。安哥哥没有必要骗我。”芸娘十分肯定,“陈家的意思,是想从许家的女儿中挑一个给安哥哥做妻子,然后陈阁老的续弦人选则放眼整个世家中去找……”
芸娘的声音越发痛苦,虽然事情真相很残酷,但是事到如今,她不想再瞒父母。
这样既保证了陈许两家的联姻,又给了陈家在巩固自身势力上的足够空间。
“那为何我们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前面你父亲还收到过你姑母的书信,信上,她可只字未提……”许太太还是不相信,倏地直起身子,眼中闪过精光。
“母亲,你糊涂啊,姑母再是许家的女儿,她首先是陈家的儿媳妇、陈阁老的夫人、两个儿子的母亲。若在此事上不慎重,违了陈家婆母和夫君的心意,那百年之后,她的两个儿子我的两位表弟又如何在没了亲生母亲庇护的陈家生活?要知道,等继母过门有了自己的孩子,两位表弟的前景可就不容乐观啊!”芸娘字字犀利,如刀子般一次次地戳在许太太的心口。
片刻之后,许太太面如土色地抬头直视芸娘:“若陈家存着要从许家女中选一个出来配给陈靖安的心思,那你就赶紧断了自己的心思,据我说知,大房和我一辈可是有一个适龄的未出阁秀,配陈靖安名正言顺。”
芸娘知道许太太说的那位未出阁秀是谁,她是大房最小的女儿,是芸娘的堂姑姑,今年十七岁,因为是大房太太年近四十拼了性命产下的嫡女,平日里对她宠爱有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眼睛珠子一般地宝贝。及笄之后,来给这位嫡秀说亲的人差点踏破了门槛,可是大房太太不是嫌弃人家没有功名,就是嫌弃人家长得寒碜,就这样挑挑拣拣地拖了两年,直到今日还没有定下人家。
若是让大房知道许氏病重的消息……
芸娘不敢往下想,只是慌乱地盯着许太太,目露哀求。
许太太显然也很煎熬,面上神色变幻,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芸娘依然不依不饶地想要得到许太太同意的答复,云罗心中明白这样大的事情、这么突然的消息,许太太一个人肯定做不了决定,必须要等许大人回来之后经过商量之后才能有结论,不由拉住了芸娘的胳膊,冲她摇头示意她镇定,芸娘这才按捺住了心底的躁动,勉强忍住。
“太太,你也累了,要不要先回去歇息?妹妹身子也不好,不如让她多休息早日养好,也免得太太牵挂在心。”云罗一边笑着询问许太太,一边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