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苏州的日子,上没有公婆侍奉,下没有小妾通房碍眼,苏谨梅听话乖巧,苏谨兰孝顺体贴,苏夫人的日子过得顺遂安逸,渐渐也就放松了对这个庶女的戒备。
再说,只要庶出的身份一直摆在那,她也翻不出浪花。
苏夫人也乐意宽待庶女彰显自己的贤名。
所以,在苏州时,她对苏谨梅一直不错。
甚至,进出狄府时一直都带着她。
可是,没想到这个庶女居然同她那个死去的娘一样有手段,蛰伏至今,竟然与狄少爷暗通款曲,试图抢了姐姐的婚事。
而且还在事发之后,提出用记在她名下的方式改变自己的出身,来谋取一切。
真是心肠歹毒、狡猾阴险。
心潮澎湃的苏夫人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勉强让自己的声音冷静而平和——
“出了这等丑事,你为人子女的不先反思己过,反倒是先一味责怪长辈以此推卸责任,这是世家大族的规矩吗?道理都学到哪里去了?”
苏夫声嘶力竭,人颤抖地手指苏谨梅,希望盖过她那一句“记在母亲名下”。
可是苏谨梅哪里肯让苏夫人如愿,她心知肚明,自己若不抓住这次机会,面对她的不是三尺白绫就是一壶雉酒,总之难逃一死。
或许苏大人不忍,一力庇护,最好的结局也就是送她入庵堂遁入空门来保住性命。
从此青灯古佛、了此残生。
可她还是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怎肯面对这样的惨景?
若不殊死一搏,也就枉费耗尽心思一场了。
一切不都是为了赌一把吗?
赌父亲对娘的恩爱思念,赌父亲对自己的怜惜不忍,赌嫡母的隐忍顾忌……
念头如闪电划过,她已经打定主意。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泪眼迷蒙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苦苦哀求道:“父亲。女儿自小得你指点书画,秉性坦率纯真。从不曾为世俗种种羁绊,也把名利富贵看得淡漠,所以才会面对情投意合的少年郎情不自禁,从而忽略了嫡庶的身份差距。可女儿指天发誓,对姐姐一心敬重,从未有半点心存伤害之意,有什么好东西也总是谦让姐姐。父亲,你还记得去年送给女儿的那件百花穿蝶插屏的生日礼物吗?女儿听说姐姐正在苦练绣技。那百花穿蝶是世间难得的珍品,二话不说就送给了姐姐。父亲,女儿还记得当时,你和母亲都称赞我们友恭谦让、感情深厚呢……”
苏谨梅看到苏大人眼底的松动,眼泪落得更凶。
渐渐,泣不成声。
把自己内心剖析开来,描绘出不谙世事、清丽脱俗的形象。
苏夫人却是听得一口气岔在了喉咙口。
瞪着苏谨梅的眼神中充满着不可思议。
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这个人——
从前当真是小瞧了她。
心计深沉到这个地步。
那个百花穿蝶的插屏,她还有印象,明明是她自己主动要送给兰儿做练习之用,后来事情传到大人耳中。大人宽慰异常,她也就顺势夸赞了一番。
没想到,今时今日。让她拿出来做了这样的文章。
被她这么一颠倒,倒显得一直以来,都是她谦让姐姐,而她这个嫡母和苏谨兰这个嫡姐则一直乒、亏待她。
三言两语,事情就整个变了调子。
“贱婢,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自己硬要塞给兰儿的……”苏夫人话一出口,就知道糟了。
果真,随之而来的是苏大人愤怒到极点的双眸。目光中赤luo裸的指责,似乎在责怪她怎么可以称呼他和那个女人的宝贝女儿为“贱婢”。
可事实上。她的确是个贱婢。
知道说错的苏夫人心底恨恨,手指绞到发白。可理智提醒她必须得要掩饰过去,若不然前功尽弃。
不由换了一副悲戚的面容,在苏大人的谴责目光中掩袖而泣——
“可怜兰儿,无辜被世人诟病。她又有何错,自小循规蹈矩、温良孝顺,却要在婚事上遇到这么大的挫折,而且这挫折不是旁人给的,是自己的亲妹妹给的……”
说完,那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下。
言语凄楚、心酸到极致,勾得苏大人鼻头发酸,眸光也就自然而然地柔和下来,不再同她计较那一句“贱婢”。
都是女儿,手心手背全是肉。
“夫人,我知道兰儿乖巧……”苏大人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吱嘎”一声门开的声音。
一道纤细的身影走了进来。
是谁?
不可能是哪个大胆的丫鬟或妈妈,谁都知道主子现在在气头上,就算是发生了天大的事情也不会不知轻重地闯进来。
一个不慎,随时随地都会被主子发落了打死或卖出去的。
除非不想活了!
跪在地上的苏谨梅忧心忡忡地抬头望去,不由大惊失色——
竟然是苏谨兰。
怎么会是她?
苏谨梅当场就无力地坐在地上,神情惊惧,好像见到鬼一般。
衣袖下的手掌不受控制地瑟瑟发抖。
苏夫人发现爱女进来,顾不得其他,一把迎了上去,见她双眼红肿如桃子,神色憔悴如老妪,触景伤情地携了她的手搂在怀里眼泪滚滚:“兰儿,你怎么就进来了。快回去歇着,紫苏……”
道不尽的爱怜与心疼。
说着,就要招苏谨兰的丫鬟紫苏进来把她扶下去。
却没想到怀里的女儿伸手挡住了她的嘴。
“母亲,女儿没事。容女儿把话说完了再走。”悲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