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罗对于狄知府给杨姨娘送枇杷的确信又开始动摇起来。
若是为了杨氏,那枇杷怎么就送到了此处?
不是应该给她送进去吗?
给他们这帮客眷吃有什么用?
难不成是给杨氏闻闻枇杷味道的?
好奇怪……
云罗压下心底的异样,默默地接过芸娘递给她的枇杷。
余光中,瞥见林淑红的脸色越加苍白。
来不及思索她怎么了,就听见蒋太太朝着苏谨兰和善地发问:“苏秀,我听苏夫人说你在一尺见方的布匹上绣了一百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禧’字,真是心思灵巧啊!不知道是如何做到的?”
一尺见方的布匹上绣一百个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禧”字?
所有的人目露惊色。
这要耗费多少心思啊?
苏谨兰谦虚地摇头:“蒋太太谬赞了,因为想要把这份礼物送给堂姐做添妆,所以才会想到绣‘禧’字,而一百整数是‘十个十’,代表十全十美,寓意一份美好的祝福。有了主意,做起来也就不那么难了,分线、刺绣都可以让丫鬟们帮忙。”
“我家那个傻丫头想为我绣一百个寿字,听说苏秀的事,她吵着要向你请教呢……“蒋太太笑容中带着刻意的奉承,极力拉近与苏谨兰之间的距离。
苏谨兰说得简单,可所有的人都知道,绣一百个“禧”字哪里像她说得那么轻松?
光打样子,布局、用笔,恐怕不下百遍。
云罗对于绣技多有心得,别人不清楚,她可是再明白不过。
一下子就知道苏谨兰所说是轻描淡写之语。
实际这样一副绣品完成。前后没有个三个月是根本完成不了的。
如果当真是出自苏谨兰之手,单凭这份守得住三个月用心的定力,就让人望其项背。
她还记得自己去年为了结交杨太太所绣的锦春图。没日没夜赶工,期间辛苦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是三个月?
她看向苏谨兰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郑重——
她难道不知道刚刚是狄少爷和苏谨梅私会被云锦春撞破吗?
不,她肯定发现了。
姐妹两人形影不离,突然苏谨梅不见踪影,她这个时时刻刻在一起的姐姐怎么会没发觉?
苏夫人被留了下来,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在没有长辈指点的情况下,和他们相处不露一丝端倪,这位苏秀的心思是不是藏得太深了?
她若有所思,苏谨兰清亮的目光正好飘过来。
眼底毫无局促不安。
镇定自若。
甚至冲她笑了笑。偏首客气地答:“我不过是雕虫屑,又有善绣的丫鬟帮忙,听说云大秀的女红也是出了名的好,蒋秀若真是想要请教,不如找云大秀。”清澈的眼睛中是淡淡的撇清。
话音一落,蒋太太的脸皮隐隐有些燥热。
谁都听得出来,她口中所谓的请教不是真的为了学习女红,而是有要和她多走动、多亲昵的意思,可苏谨兰这样的回答摆明了是拒绝。
若是旁人这样说话,蒋太太倒还可以再勉强勉强。可偏偏是苏家的嫡秀,又是苏州知府家未来的儿媳妇,蒋太太一个商户家的妇人能坐在今天这样的诚已经是高攀了。如何再能去同苏谨兰说道什么?
身份地位太过悬殊。
甚至不及她一直瞧不上的云罗。
人家好歹是官家秀。
虽然是芝麻绿豆大的匈。
可还是官家。
一想到云罗,蒋太太的头就一阵阵地抽痛。
家里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儿子不知道是中了云罗什么蛊,心心念念地要娶她过门。
本以为送出去这么些年,他对云罗的那些执念应该早就没了,可这次回家,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是问云罗嫁人了没,气得她一巴掌就想打上去,满心满眼见到儿子的喜悦被当头浇了一盆冷水。
云罗有什么好?她气得直捶胸口。
她漂亮啊。儿子满眼冒泡泡地回答她。
漂亮的女人天下多了,怎就她一个?她基本是吼出来的。
可漂亮又不肯理我的就她一个。儿子边说边陶醉。
她火冒三丈。可无话训他。
是因为得不到所以念念不忘吗?
蒋太太估摸着儿子应该是这样的心思,等到了手也就不媳了。
可偏偏云罗是个倔强到底的人。当年落魄成那样,他们家都不肯答应婚事。何况曾经的云大爷云肖峰现在都已经当上了新央县丞?
想都不用想。
蒋太太心底明镜似的。
更何况如今还有许太太护着。
她也曾苦口婆心地劝过,可偏偏儿子听不见她的半句话。
自从跟漕帮的杨爷走到了一起,成日里口气大得很,动不动就说谁谁家是靠了漕帮发的家,哪个大人又是漕帮的至交好友,一副了不起的样子。
她若说得多了,儿子就斜着眼睛看她——
“母亲,你一介后宅妇孺,哪里就知道男人外面的事情了?父亲整日里教导我要多和漕帮的杨爷走动,拓宽人脉,好做生意,你怎么总拖后腿啊?”
那口气好像在打发村户家的无知农妇。
堵得她心口发闷。
可再也管不了。
只能任他折腾。
转念一想,娶了云罗总好过云锦春。
她知道自家那个姑奶奶什么心思,成日里想着攀高枝,若攀不上就把女儿嫁到他们家。
反正上头有姑太太云老太太坐镇,她和老爷根本就只能宠着、让着云锦春。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