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芸娘,两人之间谁也不开口说话,气氛一下子有些滞涩起来。
淑红见云罗低头饮着百蜜水,不慌不忙的样子,想起此行的目的,还是开了口——
“云秀,想来你也知道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吧?”称呼的改变,一下子拉远了距离,也有了几分肃穆的味道。
云罗沉住气不置可否。
她一早明白林淑红突然的亲近肯定有什么目的。
所以她一直不开口,等着林淑红先说。
却没想到她如此开门见山。
“嗯,林秀请说。”她也不打算打太极,芸娘去去就回,要抓紧时间。
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架势。
“我那日的境况,云秀应该看到了吧?”林淑红不意外她的态度,她知道时间有限。
云罗点头。
“想来云秀对来苏州的目的早已心知肚明。”林淑红笑得有些晦涩,眸中却是隐隐嘲讽。
“知道。”云罗坦然道。
“云秀恐怕也不乐意就这样被人当成礼物随然送人吧?”林淑红的目光一下子如鹰般狠狠攫住云罗。
她想起云罗坚持陪同范老夫人也不愿意去赏樱花的细节。
“自然不愿。”云罗的脸一寸寸地白了下去。“可,有办法吗?”
云罗这话是问林淑红,也是问自己。
“有……”短暂的沉默后,风中传来林淑红清亮而笃定的声音。
这下子,云罗吃惊地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一脸坚决的林淑红。
她有办法?
什么办法?
怎么可能……
凭她一个弱女子,怎么敢大言不惭地说出这样大口气的话?
她若有办法,怎么会出现打湿裙子的事情?
还不是依着他们的安排,一步步地走着……
哪里有可乘之机?
云罗的眸子忽明忽暗,最后自嘲地摇头:“林秀,云罗虽然是闺中弱质,但个中厉害还是知道的。若是有半分可乘之机,想来林秀早就得手了,怎么可能会任其摆布。”
言下之意,她半个字也不信。
“云秀,我知道你不信我。”林淑红对云罗的态度不以为然,“若是以往,苏州的天是狄大人,苏州的地是狄大人,我自然不敢这么说。”
“可如今……”林淑红一顿,目光灼灼,“怕是要天翻地覆了吧?”
天翻地覆?
云罗的脑海里静静滑过这个四个字。
要反了狄大人这个苏州的天苏州的地吗?
说的是唐韶吗?
她和唐韶有了牵扯?
心下一阵刺痛。
云罗的眸子染上一丝红艳,微微嘟起红唇,抿紧眉峰,巧笑倩兮:“林秀好大的气魄,巾帼不让须眉。”
带着些许的嘲讽。
并不看好的意思昭然若揭。
林淑红显然没想到云罗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微怔了一下。
“云秀,左不过我为鱼肉的命运,你若不肯,就当我今天没来过。”林淑红缓过神来,笑得有些勉强。
云罗忽视自己心底突然泛起的不适,盯着林淑红来不及掩饰的失落,正色道:“你我人微言轻,怕立于危墙之下遇上坍塌,闪避不及。”
你若有底气,自然有本事免于危墙。
是不是唐韶,她没有把握。
就看林淑红的反应,若是唐韶安排了林淑红来,自然有让她信服的证据。
若不是,这林淑红,不睬也罢。
云罗话锋一转,定定地望着林淑红。
“那就找个结实的城墙靠了,不怕危险。”林淑红闻言,双眼闪亮。
结实的城墙?
想起唐韶身姿笔挺的样子,那宽阔的肩膀看着是挺结实的。
一丝暖流涌入心底,慢慢地溢出了眼角。
林淑红盯着那对细长眼眸,终于松了一口气,递过来一样东西:“这盒百花脂膏,是新央姣阳堂出品的,姐姐瞧瞧能不能入你的眼。”
百花脂膏?
姣阳堂?
云罗一下子就肯定了林淑红是得了唐韶的嘱托,第一次去跟踪绿衣时,唐韶塞了一盒百花脂膏给她掩饰,这件事情,连自己爹云肖峰都不知道。
悄没声息地接过盒子纳入了袖中,云罗长长透出一口气:“多谢林秀。”
方才的紧绷一下子没了,算是认可了她。
林淑红倒是再也不敢小瞧云罗,没想到这位云秀如此谨慎,怪不得,大人吩咐要来找她。
又想起掐在喉咙处那只手,林淑红觉得一阵气闷,胸腔里最后一丝空气都被挤掉,难受地忍不住咳了起来。
净房里,那双冷到彻骨的眼睛,成了她连日来的梦魇。
他一个字都未提,她就抖抖索索把狄大人的安排说了个彻底。
幸好,他拿开了手,她才能呼吸,才能活下来。
“可愿意走出困境?”唐韶清冷的话中带着丝丝冰冷,但是却让她涌起了暖意。
困境,对吧?他看出来她的不愿意了,知道她是被逼的。
一瞬间,泪盈于睫。
“好。”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只有她自己知道。
不愿意被人鱼肉,包括那个生她的父亲和那个名义上的嫡母。
她要坐拥权势不再被人宰割。
银牙一错,眸中闪过毅然。
她若不能走出一条路,不过就是和她那个可怜的生母一样的结局罢了!
黄泉路上从来就没有回头路可走。
云罗不明白林淑红为何突然咳起来,脸色也隐约有些青紫。
但聪明如她,看她惊恐的眼神中透出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