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娘气色还好吧?”莺歌回了房间,就听见狄夫人半开半阖着眼眸宛如入睡般问道。
“很妥当,看不出一丝异样。”很是不露声色,莺歌在心底悄悄地加了一句。
“算她识大体。”狄夫人疲惫地舒了一口气,“大人把事情交给了我,自然要办好。”
“夫人辅佐大人,如此尽心尽力,真是伉俪情深啊……”莺歌不着痕迹地奉承。
狄夫人显然很受用,笑着点了点她的额头,褪了手上的赤金如意戒指丢到了她手里:“拿去戴着玩吧!”
莺歌接了戒指,立即套在了自己手上,欢天喜地地蹲下身来谢赏。
狄夫人笑着摆了摆手,莺歌就起身过去服侍她卸下簪环。
“你看看这几个秀,怎么样?”狄夫人对着镜中的莺歌冷不丁开口问道。
“回禀夫人,奴婢看着个个都是好的。”莺歌犹犹豫豫地说了一句,见狄夫人的眼角一挑,心口一跳立即接着道,“其他几位秀都挺不错,知书达礼,温柔宽厚,就是曹秀……似乎有些娇纵。”
“是有些上不了台面,跟她那个眼皮子浅的母亲如出一辙,又悍又妒。”语气很是不屑。
说来这位曹太太,就是个醋坛子、母老虎。
曹大人年过四旬都未能有子,就是因为曹太太悍妒,不许曹大人纳妾,曹大人积于多年淫威,无奈只能从族中过继了嗣子,也未能纳个小妾进门开枝散叶。
而曹太太对嗣子教养不力,对嫡女又是娇宠有加,如今,眼看着曹大人致仕就在眼前,只想着要为女儿谋个好前程,至于那个嗣子,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前程什么的都没考虑过一星半点。
“是啊,到底是小门效出来的,比不得夫人你是世家嫡女,从小气度不凡。”莺歌肯定了狄夫人的心思,不禁明着诟病起曹太太的出身来,还不着痕迹地奉承了狄夫人。
“是啊,这娶妻娶贤,妻不贤,夫祸起,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狄夫人想到儿子的婚事,有感而发,“那醋坛子还沾沾自喜,说他们曹家与范、狄两家一般,都是忠贞世笃、伉俪佳话的人家。她不怕这话传了出去,白白让旁人笑话。曹家一介寒门祚户,怎么能和先帝钦赐的忠贞世笃、伉俪佳话的范家相提并论?她教养出来的女儿,凭白就想沾了我家芝兰玉树般的儿子,也不怕天打雷劈。”话说到后来,不屑中都带着忿然。
狄夫人说得这番话,其实大有来历。
当年范老大人迎娶夫人李氏前,曾对李氏父亲当场兵部尚书李大人诺言——此生不负。范老大人与范老夫人风风雨雨几十年,始终举案齐眉、敬重相持,成就了一段佳话。先帝器重范老大人,感念其忠贞、爱信,所以赐了“忠贞世笃、伉俪佳话”八个大字给范老大人,范家也以此为荣,奉了这八个字传世子弟。因着这样的缘故,当年范家三位爷的婚事多的是名门淑媛趋之若鹜,而范家三位爷也信守忠贞、爱信,不管是留在京中为官的还是外放在地方的,个个俱是夫妻情深,不曾有小妾姨娘伴身。
而狄知府由范老大人亲自教养,向来以范老大人的言行自省,与狄夫人成婚这么些年,也的确未曾纳过通房抬过姨娘。
若不然,狄知府不可能膝下只有狄沛梓一个子嗣了。
狄夫人一直以此为傲。
也是她此生最为自得的幸事。
可前院的小厮们私下传言,说大人……莺歌小心地望着神情中难掩倨傲的狄夫人,赶紧压下心底冒出的念头,把那些危险的言辞一骨碌地打包丢到了脑后,脸上又浮起了艳羡的笑容。
“外有大人经营,内有夫人把关,定然子孝媳贤,家业昌盛。”莺歌的话说到狄夫人的心坎上,听得狄夫人不住点头。
看来曹秀已经出局。莺歌看着面色平静的狄夫人,心里明镜似的。
苏家的希望要大些,对吧?莺歌的心里满是自信。
以后总要念着些好!莺歌的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服侍的动作越发松快起来。
“吩咐小丫鬟去守着门,大人一回来,就过来禀告。”狄夫人盯着桌上的那些礼盒,低声吩咐。
早就习惯打听狄大人行踪的莺歌应声而去。
等狄大人回来,狄夫人赶紧服侍他换下官服。
“大人,喝茶。”狄夫人从莺歌手里接过茶盅,亲手奉到了狄大人手中。
“嗯。”狄大人应了一声,俊儒的气度较之同龄人更多了几分沉稳和上位者的威严。
轻啜了一口之后,狄大人挑眉看向狄夫人:“急着找我什么事?”
“大人,今日刘爷那边送来了几匹上好的布料,我见里面有一匹靓蓝色宝相花的,颜色、花纹都很适合唐大人,就自作主张让人为唐大人制了衣衫。”狄夫人眼角眉梢含着笑,一副隐隐期待赞扬的眼神。
“哦?那不错。”狄大人点了点,不动神色地看着狄夫人。
“我担心府上的针线做出来的衣衫太一般,特意请了云姑娘代劳,听许太太说,她的针线功夫可是师承锦园的孙大师。”狄夫人捏着帕子捂住嘴娇笑。
狄大人满意地颌首,终于对狄夫人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辛苦了。”狄大人的语气温柔,目光温柔,甚至还微微抬手,替狄夫人抚了抚衣襟。
狄夫人含笑的神情一直持续到第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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