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沉稳大气的作派,怎么看都应该是大家的千金,而不是一个商户家的庶女……
可惜了,可惜林家花了大力气打造的女儿,最终也不过是沦为侍妾礼物之流吗?
云罗小心地收拾好情绪,不让自己心底的惋惜流露到眼神中。
那边林淑红似有感应,也抬头望了过来,两人相视而笑。
耳朵却被许太太的话吸引了过去。
原来,许太太聊天时,偶然提及了云罗的父亲暂代县丞之职。
提到云肖峰,范老夫人便来了兴致,看着那边的云二太太随口一问:“云大人出身新央云家?与你夫是同胞兄弟?家中父母安在?……”
没想到范老夫人居然会询问云家的情况,而且如此亲切。
云罗微怔。
她从未和老夫人交谈过自己的情况,也未提及自己出身新央云家,没想到老夫人一开口就点清了门户。
云罗诧异,转念一想,许太太是新央知县,许就是这样,范老夫人知道了她的出处。
心下一片释然。
可其他人对此就不那么释然了——
说白了,云家也不过是个商户。
范老夫人竟然如此器重。
是因为对云罗喜爱,所以爱屋及乌对云家也关心吗?
这样的稀奇,大家都竖起了耳朵。
云二太太受宠若惊,抓着那道难得眷顾的目光,喋喋不休:“……家中只有婆婆,公公五年前去世……”
“好孩子,那你母亲呢?”范老夫人很有耐心地等云二太太说完云家偌大的家世,最后目光又转到了云罗身上。
“家慈几年前已经病逝。”低落的语调,含着些许的悲伤,对比云二太太的兴奋,很是鲜明讽刺。
“你母亲是哪里人?”范老夫人唏嘘了一声。
“邳州罗家。”云罗答得极轻。
在座大多数人都不知道邳州在何处,更不用提罗家。
譬如云二太太,她虽然与云罗母亲罗氏妯娌多年,却压根不知道邳州所在何处,只隐约知道是在偏僻的西北某处,再譬如林氏,她生于苏州长于苏州,又嫁在苏州,活到现在,走动的范围最远不过是到苏州城外的寒山寺去上香拜佛,你问她邳州,她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其余人多是江南一带人士,自然对于邳州罗家陌生的很。
唯一有反应的是范老夫人。
只见她眉峰一挑,一股子凌厉之气从那被岁月净润过的苍凉目光中显露锋芒,似乎就像是宝剑出鞘时响起的金玉铿锵之声,不绝如缕。
“邳州……罗家?”范老夫人似乎是在询问又似乎是在自语,幽幽荡荡,“可是西北要塞邳州?”
众人一震。
“听家慈偶然提过一次,邳州是在西北,满天黄沙。”云罗答得极柔顺,心中却是惴惴,她现在依仗地不过是范老夫人的青睐,但凡范老夫人只要露出些许不虞,其他人就会蜂拥而上,到时无人援手。
隐约有芒刺在背,手心紧紧攥起帕子。
“西北,是黄沙遍地,荒凉地很。”范老夫人目光慢慢柔和下来,“不过,却有蓝天碧野,遍地金黄,一眼望过去瞧不出天地的分界,最是大气宽广,不似江南,小桥流水人家,处处婉约,样样精致。”
范老夫人的口吻似乎去过西北,更是隐含着对西北边陲风光的赞赏。
众人面色都微妙一僵,不由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狄夫人,她笑着好奇问道:“老夫人,听你说的,又是蓝天碧野,又是遍地金黄,这颜色可真是抢眼啊,明晃晃的好像就在眼前,难不成您去过?但我听大人说,你一直生活在京城啊!”
范老夫人李氏之父官拜兵部尚书,李氏是出生在京城的,后许于新科状元范默书,范默书出身寒微,初期借着岳丈的名头崭露头角,渐渐凭借着自身的手腕在官场中顺风顺水,得先帝器重,累官至刑部尚书,风光无限。自当今圣上登基之后,授范默书光禄大夫,又升了范家诸位儿子的实职,范默书也就急流勇退地上表致仕,圣上自然欣然应允,君臣径。
纵观过往,范老夫人的父与夫都未曾在西北任职,似乎不应该能说出西北边陲的面貌来。
“人是没去过,还不许我老婆子多看两眼书?”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的范老夫人微微一笑,开着玩笑。
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老夫人真是好才学!”
“好记性啊,比我们可强多了……”
“真是博闻强记啊……”
各式各样的溢美之词七嘴八舌涌来。
范老夫人坦然自若地接受着大家并不真心的恭维,似乎方才的怔怔出神从不曾有过。
至于云罗母亲的问题也就此打住,没有再继续。
西北,那么荒凉的地方,如何能同山水书画隽永的江南媲美?
邳州罗家,西北边陲,就像一阵风吹过,不曾在众人心里留下丝毫痕迹。
众人继续说笑着,眼看着快要到晚膳时分。
今晚的宴会摆在正厅出云堂。
那个地方一年也就用个两三次,都是宴请极重要的客人才会设宴在此。
而且,出云堂还有个妙处,就是中间摆着宽大的七扇山水楠木屏风,可供男女分席而坐。
正中自然是主桌,是狄大人、唐韶等人,屏风一侧摆着两桌,是范老夫人、狄夫人等女眷。
出云堂厅堂宽敞,女眷那边摆了两桌也并不拥挤。
时辰差不多,狄大人就差人来请女眷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