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行。”李琰听到了这句话,眉头皱起,“慎言。”
时人及冠后多称字,李琰却连名带姓地唤管事,使其心头一跳,忙俯首称是,再不敢多言。
敛了神情,李琰重新看向上首。少帝正在同阿宓说着什么,两人靠得极近,眼尖些,还能瞥见小姑娘微微后仰的动作。
当真是沈庭望将阿宓拜托给陛下照看的吗?李琰并不敢确定这点,以他对此人向来的看法,他更偏向于沈庭望为了献好陛下,将阿宓作礼献了上去。
李琰心头生出丝丝愠怒,既是对沈慎,也是对阿宓。
他本以为阿宓对沈慎来说会是特殊,没想到仅短短两月就被打回原形。
早知她会被如此对待,李琰面无表情地想,倒不如当初在夺得人后直接送她个痛快,总好比如今成了这般玩物模样要强。
阿宓和少帝这次一同出席宴会,如同一块石子砸下,在不少人心中泛起涟漪。
留侯全程作壁上观,对此事完全没有表示,好像是“全凭陛下高兴”的模样。与之相对的,便是李琰难得沉了脸色,整晚都心情不愉的神态,让想敬酒的人也被慑在旁,不敢靠近。
沈慎听闻这些消息时,正是他抵达行宫的一刻钟后,此时晚宴也已结束近半个时辰。
且来人报,陛下至今还在阿宓姑娘的住处未归。
不妙的预感成真,他跃下马就往玉林轩走,边解下披风,脑中迅速想着应对之策。
他不觉得少帝是看上了阿宓的容貌或喜欢上她,阿宓相貌是少有,可断没有短短时日内就让少帝栽进去的能力。但少帝性情从来不定,今日高兴明日生气,做的事都无可推测,这次突然做下这些的缘由,他一时也想不到。
通报声传入玉林轩,乐声停了一瞬,阿宓眼眸几乎瞬间变得明亮无比,让少帝倍觉刺眼。
难道朕这几日把她照看得还不精心?居然没有半点留恋。
沈慎大步而来,风尘仆仆,在阿宓眼中却无疑再令人欢欣不过,下凳就要迎上去,被少帝一把拉住,似笑非笑道:“人又不是不来,急什么?”
阿宓心中急,但手上也着实挣不开,只能眼巴巴地跟着看去。
沈慎目不斜视,“臣迟归一日,望陛下恕罪。”
“无事。”少帝一手拉着人,一手把玩茶杯,身上还带着酒气,他宴会上喝了几杯,“庭望此行有功,朕怎么会怪罪你。”
沈慎从怀中掏出信封,“此行所查之人和结果都在其内,请陛下查阅。”
“不急。”少帝示意安前接过,“庭望办事朕是放心的,一路赶来很是辛苦吧?先去洗漱歇息,明日再谈也不迟。”
“臣谢陛下体恤。”沈慎应声,随后十分自然道,“阿宓,过来吧。”
阿宓闻言自然是立刻想奔去,无奈手还在人家那儿,少帝微微一笑,“她就不必同你一起回了。”
如此直接地道了出来。
沈慎心愈发得沉,不动声色,“陛下……?”
少帝也不和他卖关子,手随意一摆,“实不相瞒,朕看上了此女。说来有些对不起庭望,朕明日就让安前再选十个美人送去,庭望……不会舍不得割爱吧?”
不同于李琰当初的暗地威胁,少帝抢人抢得光明正大,他也无需有任何忌讳。
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沈慎,少帝就是要看清他的细微神态。留侯可以阻止他要人,难道庭望也要忤逆他不成?
留侯的管束、自己的心意再加上对沈慎忠心的试探,少帝此时还非要阿宓不可。
沈慎顿了一下,“不知……”
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少帝直接打断,“如果庭望担心身份问题,朕今夜就幸了她,给她一个名分,如何?”
唇边挂着浅淡的笑意,少帝好整以暇地看着沈慎还能有什么话要说。
几双眼睛同时盯着,重重压力下,沈慎鬓角渗出的些许汗意。
似有几个时辰那么久,沈慎忽然道:“在此之前,臣有一事要先向陛下回禀,请陛下遣退左右。”
少帝着实好奇他能变出什么花儿来,依言做了,并耐心问道:“她也要退?”
没有对上阿宓的目光,沈慎颔首,“只留臣和陛下。”
很快,屋内就剩了两人,少帝交叠的双腿换了个姿势,“说吧,到底何事。”
沈慎没有再犹豫,他已然想好了该说什么,“系关阿宓身世。”
“哦?”少帝似颇感兴趣地倾身,“莫非其中有什么隐情?”
“大有隐情。”沈慎抬首,眼神深邃,“陛下。”
他再度顿了下,而在这停顿的瞬间,少帝心中忽觉不祥,“等等……”
沈慎适时止住,等待少帝。
少帝心中突然躁烦起来,不由喝了口茶水保持冷静,“罢了,还是直接说吧,总归不会是什么大事。”
沈慎唇角勾起微不可见的弧度,在少帝眼中却是略显紧张得深呼了口气。
“陛下。”少帝听这位心腹臣子一字一顿地低沉道出几字——
“她是公主。”